“再过一段时间吧,”付秋野道,“我还能撑一会。”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声音已经非常疲惫了。肖暑握住他的手,他回过头来冲他安抚地笑了笑。
肖暑道:“明天付家的家宴不去了,你就待在这里,我今晚回去把东西收拾好,陪你住过来。”
付秋野摇头:“去。”
肖暑皱眉,就差没在脸上写上“我不赞同”四个大字。付秋野摸着他手上温热的戒指环,道:“你爸妈和我爸妈,还有付家说得上话的人都在场,是一个很难得的机会。我肚子里的那两个小家伙无论姓什么都不能姓付,肖肖,这个是我的底线。”
肖暑久久地注视着他。
他知道野哥跟家里不对付,跟自己的家族基本处于半断交的状态,但一直到怀孕之后,他稍稍明白野哥跟付家之间那海沟般深不见底的矛盾。
不仅仅是三观的不同或者信仰的冲突,里面还有什么更深更暗的东西,野哥从来没有跟他说过。
“一定要去?”肖暑问。
付秋野在他的手背上亲了一口:“嗯。”
肖暑于是没有再说什么,跟林怡敲定了下一次来特管局的时间,开车把他载了回去。
订做的西装没法穿,肖暑连夜量了他的尺寸,让朱助理去商场现买了差不多的西装回来。付秋野检查完后精神状态非常不好,晚饭吃了又吐,最后只能靠直接静脉注射营养液,早早便在沙发里昏昏欲睡。
肖暑给老爸打电话,谈明天家宴的事情。
肖凌云早在一个星期前就以特管局的名义把整个听海楼全部排查了一遍,理由也非常光明正大,就是为了保障珍贵的兽形新生儿的安全。
“李队已经派人守在楼里,他本人也会出席。所有的菜品、设施、安保人员全部是我们自己的,黄岐琛我也带上了,你不用管那么多,好好守在他身边,寸步不要离。”
肖暑从肖父那儿要到了整栋楼的详细设计图和安保布局,付家毕竟一半以上都在体制内,不太可能在这种场合光明正大的动手段,但肖暑过于敏感的神经总觉得不放心,晚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脑子里晃来晃去全是听海楼的结构图,哪个出口通向哪里、哪个角落没有监控、哪个方向可以布置狙击手……
付秋野半夜醒来一次,他的肋骨已经以人类难以想象的速度愈合,但总会在半夜的时候开始发痒,挠了几下之后肖暑拉住了他的手腕,他这才发肖暑还没睡着。
于是他搂住身边人,含糊地安慰道:“你不知道,一年两次的家宴对于我们来说是非常隆重严肃的场合,他们不会在家宴上做什么动作的,而且那两娃还流着一半肖家的血呢,安心,早点睡。”
肖暑“嗯”了一声,翻过身来,让他可以搂得更舒服些,黑暗里面凝起的眉头还没有松开。付秋野很快便重新昏昏欲睡,无意识地开始继续挠发痒的肋骨,肖暑干脆跟他的两只手都十指相扣,付秋野嘟囔了几句什么,无处可用的指甲神经性地挠着他的手心。
这一挠就是一整夜,肖暑从头失眠到尾。
第二天,他中午陪野哥午睡了一会,下午便窝在储物室里面折腾枪和各种防监听防电波干扰的小玩意。肖家的车四点的时候便到了门口,夏恬亲自过来敲门,付秋野手忙脚乱地收拾好衣服和客厅,难得感觉到紧张。
夏恬今天在里面穿了一件灰蓝色的高级礼服,外面披着及膝的长风衣,妆容素雅精致,头发没有盘,很随意地散在肩头,进门后温柔地冲他点了点头,还像以前那样叫他:“秋野。”
在公司里令行禁止人见人怕的付总足足卡壳了两秒,然后才回以微笑,有些拘谨地说:“伯母,好久不见。”
夏恬温和地注视着他,肖暑的长相绝大部分继承自母亲,但两人的气质却截然不同。夏恬哪怕是不笑的时候,嘴角也是往上扬的,天生带着一股亲和感。但肖暑一旦沉下脸,隔着几百米都能让人感觉到生人勿入的气场。
“上次你不小心摔裂了肋骨,我来医院看过你,”夏恬笑着说,“所以也不算好久不见。”
付秋野愣了一下,有些迷茫:“是……什么时候的事?”
夏恬把食指压在嘴上,做了一个“保守秘密”的姿势,然后伸出双手,踮起脚尖,跟付秋野轻轻拥抱。
她身高不到一米六,哪怕是穿了高跟鞋也才堪堪到肩膀处,付秋野抱她的时候感觉就像抱了个轻飘飘的洋娃娃,生怕一用力就弄坏了哪里,虚虚碰了碰便赶紧松开了。
“您先请进,我去把肖肖叫出来,”付秋野道,“不好意思,最近也没怎么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