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世界莽莽渺渺,好像只剩下眼前无限延伸的灰色马路,和这个庇护他们不被风吹雨打的小小车站。抱着吉他试了几个和弦,犹豫要用哪个的时候,隋轻驰说f调吧。隋轻驰一向比他果断,还有着惊人的音乐直觉。他便给未出生的歌曲定了f大调,很快就从漫无目的尝试中找到了那个对的动机,哼出的旋律令他自己都惊喜。虽然只有一把木吉他,但是背后还有雨打在马路上的声音,还有远方温柔的雷,是最天然的鼓点和贝斯。
隋轻驰坐那儿望着雨,出神地听了一会儿,忽然问他:“有纸笔吗?”
他吉他箱里有一只笔,但是没带谱子,隋轻驰拔了笔帽,举起笔看了一会儿,细细的笔尖承载着俊美少年思考时的凝视,傅错错觉那一眼仿佛就让笔尖有了灵魂。
然后他抬起左手,在掌心写下了第一句歌词:
突然一场雨像个恶作剧
听到世界坏笑的声音
那天隋轻驰穿着一件白色长袖t恤,一边往手上写,一边将衣袖一点点捋得更高,黑色的字迹从手掌延伸到少年青涩结实的小臂。写完后隋轻驰把“歌词”拿给他过目,那动作都不知是在炫耀自己写的词,还是炫耀身体的一部分。而他低头欣赏,也搞不清楚让自己心跳的,究竟是歌词,还是那人手臂拉出的线条,以及跟着自己心跳一起跳动的,歌词下浅蓝色的静脉……
钟岛搁笔的声音打断傅错的思绪,他没来得及阻止钟岛唱出那段即兴编的歌词,词写得好不好另当别论,但唱的话……是真的不错的。
傅错不断地想起隋轻驰,偶尔又有点出戏,心想这里隋轻驰不会这么处理,他会处理得更高亢,就像教堂的穹顶……到这儿隋轻驰也不会就这么平淡地唱过去,他绝对会把它处理成一个记忆点……
钟岛唱完,看向傅错,傅错回过神,说:“成果我验收完了,你可以走了。”
钟岛性子虽倔,但也不是个死缠烂打的人,都被这样拒绝了,也没什么话好说,放下衣袖,提上背包就走了。
一拉开门突然又站住,傅错抬头想说你还想说什么,这一抬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隋轻驰站在门外,墨镜上映着钟岛惊愕的表情,傅错看着钟岛和隋轻驰面对面站着,这一幕看着极其诡异,像十八岁的隋轻驰和二十七岁的隋轻驰迎头撞上对方,一个恨不得自己眼瞎,一个恨不能撕了对方。
第五章
钟岛猝不及防在这里见到隋轻驰,震惊可想而知,有那么一瞬间也在怀疑这个男人或许不是隋轻驰,毕竟对方戴着墨镜,说不定摘下后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但是不管怎么骗自己也知道是自欺欺人,墨镜的颜色还没有深到让他在这样近的距离都看不清五官,而隋轻驰的长相本来也不是那么容易被撞脸的。
他回头难以置信地看向傅错,沙发上的男人显然也无言以对了许久,最后只说了句:“你先回去吧,我以后再跟你说。”
钟岛带着怀疑被证明的震惊和满腔的疑问跨出门,过道不太宽,隋轻驰也没有让出太多的空间,他与这个只曾出现在屏幕那头的天王狭路相逢,闻到了他身上古龙水夹杂着淡淡烟草的气息。一直走到走廊尽头他才忍不住回头看去,却见隋轻驰也在看自己,那一下有力的凝视,带给他的感想比起“受宠若惊”,用“诚惶诚恐”更为准确。这位巨星同他在屏幕里给人的印象一般无二,高高的,腿很长,穿着黑色的衬衫,戴着一块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腕表,外表英俊,品味极好,只是整个人充满冷酷的气场,钟岛立刻就别过了头,然后便听到身后一声很不客气的关门声,“砰”的一响,像在关给他听。
傅错没能阻止隋轻驰进来,隋轻驰一带上门就问他:“那男生是谁?”
傅错觉得没必要隐瞒:“是我学生,到我这儿学音乐的,”又问,“你怎么知道我住哪儿的?”
隋轻驰摘下墨镜别衣兜里:“你问我手机号是怎么知道的我回答你了吗?”
傅错在心里点点头,懂了,意思就是让他不要白问。
“他刚刚唱的是什么歌?”隋轻驰问。
傅错目视隋轻驰鞋也不换,穿着皮鞋直接走进屋,仿佛是为了掩饰他在门外站着偷听的事实,隋轻驰这人就是这样,生怕别人揭穿他,他态度越是跋扈,说明心里越是心虚。但是去揭穿他好让他难堪这么无聊的事,成年人才不屑去做,傅错心想,我又不是你。
“随便写的。”他说。
“我想要那首歌,你开个价吧。”
“这歌不卖。”
隋轻驰皱眉:“那他唱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