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谢谢您。我会再和您联系的。”于斐回答,在那边已经响出挂机的忙音之后,他长长吐出一口气,把通讯录的名字划到最底,他拨通了周望屿的号码。那头倒是很快接起来,背景隐隐约约有树声与鸟声,以及时隐时现的聊天声音,他显然在外面。
于斐将那些话原封不动地告诉了周望屿。
“我还在想他们会在什么时候打电话给你呢。”周望屿轻笑一声,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内,“总而言之,就是3想挖你。”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了?”于斐一顿,没有想到周望屿会这样干脆果断的承认。
那头的喧闹声更响,间或能听见北方大老爷们儿中气十足的招呼,周望屿一一回过,挑了人声罕至的地方,他回答:“我觉得你唱得好是一回事,公司让我接近你也是一回事。目的性和偶然性都有吧,这点3倒是和nbs倒是不谋而合,都说自个儿爱才惜才。”
“不过这些表面之词是真是假,我这会儿也没法说清,这个圈子里谁又能说清呢。只能说比起其他公司,3要略微靠谱些吧。你慢慢考虑,不用多久,我们就会见面的。”周望屿又说,“录制要开始了,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挂了。有事给我发消息。”
周望屿很聪明——但凡能上节目的,背后有点儿力量支持的练习生,都很聪明。知道趋利避害,知道争取镜头,也知道制造话题。于斐低头看手机上的时间,兀然才发觉,现下是清晨七点三十分,他还有一整天的时间休息,又或者说考虑。
于斐调高室温,困意全无。
诚然,在没有背景的情况下,有一家体量庞大,口碑甚佳的公司作为后盾,似乎是一个绝佳的选择。但于斐在hp看到了更多与表面光鲜截然不同的幕后黑暗,甚至亲身成为楚湘东风波的核心,之所以获得人气,是因为公司的推手将他们送上台面,而当他们意欲挣脱公司带来的束缚时,那双手就会扼在他们的咽喉上,随时准备收紧力道。
如何作为个人练习生出道——在历届能够大火出圈的选秀综艺里,个人练习生的比重少之又少,觊觎这块大蛋糕带来的利益的人总是蜂拥而至。如同一潭荷塘,尽管表面枝繁叶茂,淤泥却永远沉淀其中,泥土是开花结实的必要养料。
既想要挣脱泥泞,却又不得不依附泥泞。
他将双手撑在洗漱台上,思维冷静地运转,直到乐时在门前叫了他一声,他蓦然地回过神来,整理因为深思而显得沉默阴鸷的表情,他对乐时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隐隐露出两颗虎牙,“还早,你还可以多睡会的。”
“睡不着了。”乐时摇摇头,站在镜子前,目光呆滞地看着镜子里蓬头垢面的俩兄弟。
乐时的领子敞着三两个扣子,锁骨以下有亲吻的淡红痕迹,他看了一会儿,摸了摸后颈,又对于斐说:“肩膀还好吗?”
“什么肩膀?”于斐一怔,摸了摸自己的双肩,眉头一紧,那是昨晚被他的小猫咬出血来的伤口,于斐旋即说:“噢,没事没事,一两天就好了。你别担心。”
他与乐时肩并肩地刷牙,同步率很高地将泡沫吐进陶瓷水槽,又不约而同地举起杯子漱口,一模一样的动作,同一款式的睡衣,于斐被这个场景逗笑了,伸手去撇乐时嘴角的泡沫,低下头轻轻亲他的嘴唇。
于斐的声音有点含糊,字句带着薄荷的清香:“刚才是3的人给我来的电话。”
“唔。”乐时应声,伸手摸摸于斐的后脑勺,把东突西戳的乱头发草率捋顺,“那是好事。”
“你不问我具体的内容,就说是好事么?”于斐笑了声,指尖捏了捏乐时的耳垂,又搔了搔他的下巴,说:“小公司的事情尚且如此,我拿不准他们那的情况。不过还有时间考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急迫起来了。”
“因为hp。”乐时言简意赅,“楚湘东走了,空出了一个位置。”
于斐因此灵光一现,同时又陷入了更为烦恼的深谋远虑里:“说实在的,这样的安排,即使心里明明白白,但也不是很痛快。”他看着乐时往脸上涂抹洗面奶,水龙头被拧开。
“原来在公司上课的时候总是被教育——只要努力就能出道,现在想想也只是在哄热血上头的小青年,骗人的话。”
“比起这些,让我好奇的是舟舟的态度——作为3的练习生,他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回答得很含糊。我原本以为……”乐时直起腰,他的面颊上带着水珠,正滴滴答答地向下流坠,乐时转过眼来,十分认真地倾听着于斐说的话。
于斐说:“我原本以为,他应该很感谢,也很喜爱自家公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