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容?”宋清持试探地叫了一声。

然而沈容依旧趴伏在床边,两眼直愣愣的,好像根本没有听到他的叫喊。

宋清持转眼往病床上一看,看到那雪白的床单就心里一沉。

他犹豫地抬起手,抓住床单的一角,似是想要掀开确认下下面的人。

谁知道他的手刚碰到床单,沈容就反应极大,猛地将他的手打开了。

宋清持愣愣地看着自己被挥开的手,手背上一片通红,可见沈容用了多大的力气。

宋清持无措地看向他,喃喃喊了一声:“小容……”

沈容这时终于看向了他。他面色苍白,嘴唇干裂,发丝凌乱,一副憔悴虚弱的模样,可一双眼睛里像是有烈火在燃烧。

那双漂亮的桃花眸中此刻被恨意和痛苦充满,浓烈的情绪让被注视着的宋清持都不自觉后退一步。

沈容就那样用满是恨意的眸子瞪着他,嘶哑地说:“别碰我爸爸。”

宋清持的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他勉强镇定下来,柔声安抚道:“小容,你父亲的事我也很遗憾,你不要太伤心了,当心身体。”

沈容剧烈地喘息着,简直让人怀疑他下一秒就要喘不上气了,他一字一句道:“宋清持,你不配说这种话。你不配!”

宋清持脸色微变,他捏紧了拳头,强压下心里的情绪,声音依旧很轻柔:“小容,出了这种事我也很难过,但沈……爸爸的死怪不到我头上,你这样说我会很伤心的。”

这一次,沈容还没说话,一直站在旁边的徐海都忍不住了,“宋先生,就是因为你昨晚不允许沈先生来医院探望,他们父子俩连最后一面都没能见上,结果走的人带着遗憾去了,活着的人还要带着遗憾生活,您好歹也要为自己的专断道个歉吧。”

宋清持眼神一闪,微微低下头,第一次逃避了沈容的视线。他懊悔地闭上眼睛,说:“你说得对,这件事有我的责任。”

他紧接着道:“徐先生,谢谢你送小容来医院,你先回避吧,我有话跟他说。”他的态度彬彬有礼,并没有表现出被保镖忤逆后的愤怒或不满。

但这份不动声色反而更让徐海担忧了。他向来知道自己这位雇主高傲冷淡的性格和说一不二的作风,他自己倒是豁出去了,既然帮了人家,就不怕他事后算账,但他担心一旦出了这间病房门,宋清持会为难沈容。沈容一个oga恐怕会吃亏。

所以他没有应声出门,先看向了沈容,无声询问他的意见。沈容对他点点头,客气地说:“徐哥,你先去休息一会儿吧。”

“那我去了。”徐海说,“有事就叫我。”

当其他人都出去后,偌大而空寂的病房里只剩下了沈容和宋清持在无声对峙,还有病床上已经冰冷的沈城。

周围那些刺鼻的药味让宋清持宿醉的大脑一阵疼痛,他深吸一口气,近乎小心翼翼地走到沈容面前,半蹲体,平视趴在病床上的oga的眼睛,轻柔地说:“小容,我昨晚喝醉了……真的很对不起。”

沈容并不看他,只沉沉地注视着那雪白的床单,仿佛在透过它看自己的父亲。良久他才哑声道:“你不需要跟我道歉。”

“其实你说得对,我爸爸的死跟你没有关系。至于我们没能见到最后一面……终究是因为我们父子没有缘分吧。”沈容再没有了刚见宋清持时的尖锐与悲愤,他就像个孩子一样趴在床边,脑袋轻触着那已然僵硬的躯体,眼眸空寂,满是纯粹的茫然与哀伤,“这都是对我不懂事的惩罚。我以前,那么任性自私,肆无忌惮地伤害爸爸,等到我想弥补的时候,却再也没有机会了。此刻我所有的后悔和痛苦,都是我自作自受。”

“我最恨的人,是自己。”

宋清持愣愣地看着沈容失魂落魄地说出这样一番话,心中一阵刺痛,懊悔、心疼、无措,种种情绪翻涌纠缠,竟让他一时间连话都说不出来。

他喉结微动,慢慢抬起手,想要摸一摸沈容苍白的脸颊。可oga看上去太过脆弱,仿佛一触即碎,他的手硬生生停在了半空。

“小容……”宋清持艰难地喊了一声。他不想看到这个样子的沈容,他的oga应该骄傲而耀眼的,这个好像失去了一切生机与希望的沈容让他感到陌生,也让他感到恐惧。

“小容,你先起来,地板上凉,小心身体。”宋清持略显笨拙地关心着他,努力想让沈容走出丧父的阴影,重新笑起来,“对了,听说你从二楼跳下来了?以后不要再做这么危险的事了,我会很心疼的。”

“你有没有受伤?脚扭到了吗?我带你去做个检查吧。”宋清持一遍又一遍地跟他说话,然而沈容恍若未闻。他无视宋清持的关心,也抗拒宋清持的碰触,他好像把自己关在了一个小世界中,他的眼里心里都只有他毫无生机地躺在病床上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