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兰多身为男子的戏份在剧中不长,后面就换女演员上场了。更换演员前的那一段好像是故意要在下台前榨gān男演员的体力一般,疯癫地与吉普赛女郎起舞,穿插一段独舞,绕场连续大跳。然后“纯洁”“贞操”与“谦恭”三姊妹上场,在遮挡下,他将在熟睡中换上足尖鞋。醒来后赶路的哪一段,就全部在足尖上完成了。用消耗殆尽的体力上足尖,表现出轻盈,实在不容易。剧能不能演两说,苏子维真心喜欢这段舞,不然也不会自己一次次练习了。
苏子维说着说着,突然又感到心里那双眼睛的窥视,笑僵在脸上,假装倾听,却没有办法继续说话了。马阿姨邀请他去家里,苏子维借口担心茉莉,先走了。而且明后日还有《吉赛尔》的演出,要回去好好休息。
等演出全结束了,就可以放几天假,和父母一起转转。想到马上能见到近一年没见到父母,他又忘了那双眼睛,开心起来,话也多了。
三十一
这一夜苏子维下定了某个决心,因此睡得很甜。早上起来时间还早,他就又摆起晚上要演出的《吉赛尔》的动作来。楼梯口传来脚步声,是王镜澄听见动静,上楼来了。他昨日陪着父母,回来晚了,这会儿刚刚起chuáng。王镜澄只套了一件白色短袖,嘴唇因为被空调风chui了一夜,起了一层gān皮。茉莉跟在他脚边,绕来绕去蹭他的裤脚。
苏子维停下来:“我是不是吵着你了?”
“没。”王镜澄倚着栏杆,发丝凌乱。没戴眼镜的缘故,他身上的压迫感消失了。
王镜澄相貌很好看,苏子维一直都知道。但他眉眼距离稍近,眼窝略深,一双眼隐藏在镜片下,常常让人捉摸不透。因此苏子维有点怕他。不过一段时间相处下来,他觉得王镜澄其实挺好的,只是长得太有距离感,话又少,让人不敢靠近。
王镜澄看了一眼苏子维的装扮,准备下楼洗漱。苏子维在后面叫:“我煮了牛奶粥。”
王镜澄好像没睡醒,没反应过来,苏子维拽掉软鞋,一蹦一跳地抢在他前面下楼。
莹白的粥盛出来刚好一碗,散发着奶香。旁边放着两个包子、一个白煮蛋和一只酱油小碟。王镜澄很自然地接受了苏子维的好意,咬一口,包子竟然是奶huáng的。
“还有一个是流沙包,当心漏。”苏子维顺手拿过ji蛋,在桌子上磕破,就势一滚。王镜澄看了他一眼,似乎不习惯别人伺候,苏子维讪讪把蛋放回盘子里,绞了绞手。
“我过年就回家了,回来就搬走。比合同大概还多出半个月,能不能过完年再搬?”
原来是想说这个。
王镜澄马上说:“你愿意一直住着都可以。”
“不是不是,就两周,真的就两周。我过年回来就搬走。”
王镜澄不知道一下子涌上来的巨大失落感是什么,好像要把他拉到海底。但他手里的动作没有停顿,白瓷勺在青绿的粥碗里来回搅动:“嗯。”
“茉莉的话,我还挺想带走的,但如果你希望他留下,我就不带他走了。”
“茉莉我会照顾好。”王镜澄打断他,语气有点生硬,似乎是硬生生将茉莉抢过来。
“好吧,那你能不能多给我发茉莉的视频啊,我还想……”王镜澄没有表情,苏子维声音小了下去,不再说话。没心没肺的茉莉在他脚边啃咬拖鞋,苏子维低下头去看猫,避开眼前的尴尬。
苏子维说要走,是因为他没法继续和王镜澄住下去了。换句话说,他发现自己喜欢上他的房东了。
三天前,苏子维在楼上练习,王镜澄上来看他。他想起自己《奥兰多》练得差不多了,就说跳一段给王镜澄看。
“这边要有人配合扶一下,我就拿椅子代替了。”苏子维要去搬椅子,王镜澄说:“我来吧。”
“唔,那就站在这里,你看见我过来,就单膝下跪,托住我的手。然后跟着我走到这边,我会后仰,稍微托我一下。”
苏子维迎着王镜澄走去,他果然配合地单膝下跪,伸出一只手。他俯下身,王镜澄的脸离他太近,他能闻到对方皮肤散发出的润肤露气味。这时,他突然感到喘不过气,浑身的皮肤表面仿佛流淌着一层静电。
心跳漏了一拍,就是这种感觉了。
三十二
高中时,他趴在桌子上,脸贴近那个男生的卷起的校服衬衣,几乎能贴到带着体温的布料。他看见布料上的细绒毛轻轻颤动。后来那个男生告诉苏子维,苏子维贴近他时,他感到心慌,仿佛突然失重。一见钟情,那就是他的初恋了。
控制自己不要再向前倾比控腿更难,苏子维几乎要亲上对方的鼻尖。他不敢看王镜澄的眼睛,垂下眼帘盯着他的鼻梁,等待下一拍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