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天没事?”当年上学的时候何数可是忙得很,不是他生拉硬拽死活都不出去,做起数学题来一天连饭都可以不吃。
何数点点头,“嗯,我的新论文已经收尾了,给安纳森老师发过去了,他还没给我回复。所以暂时没事,不过是九月份要去参加一个学术论坛。你的新电影怎么样了?”
“说起这个啊,”何暮光立刻从刚才七扭八扭的的样子该为坐直在沙发上眼睛泛着光亮,“贺呈陵给我说,他想借着这部电影拿金熊奖。”他又想起何数不怎么关心这些影视圈的事情,解释道,“贺呈陵是个导演,我朋友,金熊奖就是一电影节的奖,在柏林。”
何数其实是知道的,他知道何暮光和贺呈陵合作过《如归》,那部电影在威尼斯国际电影节上惜败,却也让何暮光获得了金鳞奖影帝。他也知道金熊奖,柏林国际电影节的奖项。但是他没有说,只是听着何暮光继续道,“剧本要保密,所以我不能给你说详情,但是那剧本写的真好,我想到时候一定能成。在《朝歌》之后,我还没有这么为那部剧下过功夫。”
何暮光无意间提起的《朝歌》让何数的心紧了紧,指甲陷入肉里。
“这样吧,”何暮光从沙发上蹦起来,“既然你没事,我给你演一段《朝歌》里的,怎么样?”
何数没来得及说什么,何暮光已经站在客厅的空地上,再一转身,他身上便多了些风流的意味,和平时的故作不同,而是将奢靡艳艳都烂到了骨子里,用千百年积蓄堆起一副皮囊。
他近乎于轻佻的抬了抬下巴,“四哥来啦,”对方似乎说了些什么,惹得他低低地笑出声来,“皇兄又问我怎么没上朝了?四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爱朝堂之上的那些事。整个镐京,一个贤王一个闲王就够了,你帮着皇兄守着着千里锦绣万里河山,我刘煜守着自己这一尺三寸美酒红颜,倒也是海晏河清,人得其所的大好风光。”
何数知道这一段,这是《朝歌》中刘煜第一次出现,轻袍缓带衣衫不整的呆在画楼中饮酒作乐,对着前来规劝的人言笑晏晏,当真是“当时年少chun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但下一秒,他却直接坐在了地上,左手搭在竖着的那条腿上,右手随意的晃着,闭着眼睛哼着一曲江南小调。小调悠悠dàngdàng,又忽地戛然而止。
他眉峰一挑眉眼便桀骜起来,说话的语气倒是舒缓的,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更显诡谲的森然――“高大人这是说哪里话,当年若不是您力排众议,保我登上这九五至尊,恐怕我到如今还在烟花巷里斗蛐蛐,嚷嚷着要娶一个风尘女子为妻。”说道这里他又笑了一声,带着些回忆过往的恍惚姿态。“要真是那样,似乎也不错……”
他从地上爬起来,姿态有些踉跄,但很快又站稳,微微抬起的下颔带着骄傲的意味,眉眼间像是笼着一层霜。他的声音比刚才更轻了些,犹如鬼魅的叹息,死亡的呼声,总之是藏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他道:“高大人,你说,寡人该怎样奖励你?”
这一段完毕,他又一次转过身去,连背影都带着上位者才有的qiáng势,雍容华贵,让人有些不喜,仿佛透着那背影都能感觉到一条布满着鲜血白骨的繁华路,明明满是腥臭的气味,却偏偏被其上的珠罗翡翠掩盖着。
“本朝不杀言官,寡人杀了;商贾子弟不能科举,寡人破了;后宫女子需的家世清白,寡人纳了青楼的名ji做嫔妃;宫内准时熄灯,寡人让它灯火通明欢歌满日……如此,你还要跟寡人提什么旧例故事?你是忘了高家那流血漂橹的三百六十七口吧?”
刘煜说到这里冷笑了一声,无端锐利的像是金戈铁马jiāo错。
忽然有个声音接上,清朗的声音响起,“臣没有忘,然为人君而无谏臣则失正。古者谏无官,自公卿大夫,至於工商,无不得谏者。汉兴以来,始置官。夫以天下之政,四海之众,得失利病,萃於一官使言之,其为任亦重矣。居是官者,当志其大,舍其细;先其急,后其缓;专利国家而不为身谋。彼汲汲於名者,犹汲汲於利也,其间相去何远哉?”
何数也不知道自己怎样想的。他只是觉得此刻的何暮光耀眼的有些过分,就算穿着一身绿色的小鳄鱼睡衣,背上还有huáng色的角一直延展到帽子上,身后拖着一条尾巴,背景也是乱七八糟的纸张杂物,他却分散不了半丝注意力,并且很自然的接上了台词。
刘煜听到这个声音更是一笑,他缓缓的转过身来,一步一步的向着年轻的臣子迈进,放低身态俯就身姿,手指划过对方微凉的脸颊转而捏着下巴,bi着低眉顺眼的臣子和他对视,目光锐利的如同锋刃好似毒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