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是因着这一层顾虑,方才佑宁公主在一旁才能忍下沈谙诸多不敬,没有直接暴起破门而入,锤他个满脸开花,却没想到潘又安会让她派人盯着沈谙。
潘又安虽未明言,佑宁公主却明白他的未竟之意。那沈谙八成是与前朝余孽有所牵扯,一旦查实,怕是连流徙的资格都没了。
佑宁公主目露担忧,潘又安倒是十分释然,见她蹙眉还轻声劝了一句:“珠珠何必如此?我接他回来,已是尽了心意,此后如何都无甚干系。难道为了少时些许情谊,便要坏了家国大事?”
其实潘又安深知沈谙为人,先前听说逃出关外的前朝余党又南下作乱,还险些伤了六皇子与平国公一行,他便晓得事有不对,唯恐沈谙也牵涉其中,才起了尽快将人接回京城的心思——此事之前,潘又安是打算将沈谙安置在北边的小城之中,好平安度日的。
可惜今日一见,潘又安便知这一番安排终究付诸流水。他观沈谙言行神色,又哪里只是牵涉其中那般简单。
潘又安听着佑宁公主吩咐左右严查沈谙的话默默出神,那厢沈谙离了无边湖畔便一路七拐八扭,最后钻入了苦力走卒等聚居的开源坊,似是要寻一处歇脚之地。
不过开源坊内拥挤狭小,沈谙又非本地人士,孤身走在路上一不小心便同迎面而来的壮汉蹭了一下,被人拎起衣领按在墙上好一番辱骂,后来那壮汉伙伴有急事来寻,沈谙才逃过了一顿打,脸色发白地随意寻了一处院落赁了个厢房居住。
他身上有潘又安先前给的银两铜钱,寻个还算干净的院子落脚也是人之常情,乔装跟着的公主府府卫并未觉出不对。
谁知沈谙一关上房门,竟从怀里掏出了个灰蒙蒙的布包,他看了眼其中夹着的字条,便直接团成一团塞入了口中。
第68章 志在四方 这世上唯一一个与我有关的女……
吩咐过府卫盯紧沈谙的一举一动并往来交际, 待府卫领命而去,佑宁公主便不动声色地挪动椅子,缓缓靠到了潘又安身侧。
她正要揽住那略显单薄的臂膀, 潘又安忽而侧首回眸, 盯住了她还扣在椅子扶手上的右手:“这处店家生意做得还算公道,桌椅皆是楠木,重得很,殿下当心伤了手腕。”
声音清凌凌泛着凉意,仔细去听却不难听出他隐忍着的那一分笑意。
佑宁公主一怔,便知道自己虚虚坐着再以手抬着椅子腾挪的招数又被潘又安看透了,也不觉羞, 干脆松开椅子整个人偎在了潘又安身上,压得他身子晃了晃,才撇了撇嘴:“安郎你又欺负我脑子笨, 你都瞧见了, 倒是早告诉我一声呀。你还别说, 这地方破破烂烂, 椅子倒着实压手, 我方才差点失手呢。”
说着,佑宁公主便抬起手伸到潘又安面前, 要他去看自己腕上十分不明显的一点隐约的粉色:“喏, 都害我勒疼了自己。”
佑宁公主幼时正遇上显德帝揭竿而起, 战乱中与母亲弟弟一同走失,一家子妇孺仓皇逃难, 足足走了两个州郡才与显德帝团聚。之后她要么劳作要么上阵杀敌,身上大大小小的暗伤都有不少,一双手自然不会如那些娇养的高门闺秀一般细嫩。
此时映着室内摇曳的灯火, 她与潘又安交握的手掌更显宽大粗糙。佑宁公主再如何少了寻常女子的婉转心思,她望一眼夫婿那宛若上好瓷器的纤长十指,也忍不住想要把手缩回来,藏到桌下。
谁知她手指才一发力,就被潘又安另抬起一手不轻不重的拍在了手背上,啪得一声让佑宁公主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潘又安脸色微冷,睨了她一眼,才捧起她的手掌仔细端详,温暖干燥的掌心还在她手腕上按了按:“可有痛感?”
佑宁公主是能使大刀劈砍取敌首级的女中英杰,本不过就是心绪不宁之下借机撒娇,又哪里会觉着搬把椅子会有何痛处,当即老老实实摇了摇头,还不忘对着潘又安露齿一笑,硬挤到他怀里嗅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
潘又安见她果然无事,又轻轻揉了揉她的手腕才放开,伸开手臂揽住了她这些年越见圆润的腰身。
他向来就是那不易攀折的高岭之花,除了新婚时奏过一首凤求凰,多年来少有这般主动温存之时,佑宁公主不禁心怀大畅,抬手就重重回抱住了潘又安劲瘦的腰身。
佳人在怀,佑宁公主险些哼一首乡间背媳妇的小调来抒发心中快意,却不想潘又安突然又含笑补了一句。
“珠珠,你这身型,倒是愈发珠圆玉润,衬你的乳名了。”
潘又安蕴着三分笑意时的嗓音格外好听,佑宁公主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是说自己胖,心里顿时酸涩难言。一面她知道自己贵为公主似乎应当勃然大怒拍桌子呵斥潘又安不敬,可另一面她却无论如何舍不得,只能埋在潘又安的脖颈之间不肯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