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贺清屏与贺芝则是年长些的皇子里挨打最少的两个。贺清屏是因为自幼身体虚弱,生的足足比同岁的贺朱矮了一头, 贺芝却是因为从小生的太好。
用显德帝当年酒后失态的话来说, 如意生的那般娇, 哪个当老子的舍得打?像贺朱从小就知道六弟撒娇才最灵验,而他撒娇只会吃到老拳。
等贺芝也长到了跟兄弟和属臣子弟打架殴斗的年纪, 一样是破了嘴角磕了油皮这样的小伤,落在贺芝脸上便格外的招人心疼些,显德帝便顺理成章理所应当一般从轻处置了。毕竟臣下怒气冲冲的告状说皎花似的六殿下打得他们儿子满身是伤, 就是比不得熊似的三殿下打了人家儿子来的令显德帝信服。
想想自己曾经安抚几家臣子,拍着胸脯说等老六长大了就好好打几顿长记性,显德帝摸着自己新蓄的美髯就有些心虚,不由又瞪了贺芝一眼:“就会给你老子找事!一看就是从小揍的太少!”
一听就是虚张声势,贺芝动动腿换了个舒适些的跪姿,便面无表情的抬眸,不甚恭敬的瞄了显德帝一眼,不冷不热顶了回去:“您要是舍得,儿子这就给您补一次?打完了您别忘了给我找媳妇儿。我欢喜了阿斓这么多年您跟母妃都无人为我主张,要是再丢了,我就去寺里敲木鱼,您顺便连养儿子孙子的钱都省了。”
说到这里贺芝就分外怨念。他傻,他愚笨,他心悦阿斓却懵懵懂懂一无所知,可他父皇母妃都是过来人,竟然还能欢欢喜喜把阿斓嫁了,差点把他坑死。
显德帝看着贺芝那副不忿的混账样子气得肺都疼。这小兔崽子刚进门的时候跪得那个板正,规矩又乖巧,真是叫他这当爹的欣慰感动到快要落泪,谁知一转眼就原形毕露,还是那么副惫懒模样,十足十的逆子。
再一想贺芝当初百般讨好卖乖想要领差事去北边那几日的光景,显德帝就觉得征伐逆军都比养儿子来的轻快。
“可是文若不想让女儿嫁到咱们家,你明不明白?老二惦记斓丫头闹了一头灰,你还嫌老子的脸丢的不够?”
显德帝想起贺清屏当时干得那些事儿就觉得一张老脸挂不住。这婚姻之事结两姓之好,他一个没读过书的大老粗都知道强扭的瓜不甜,看中了村口秀才家的姑娘就跟个黄牛一样给人家卖死里气种田打猎,而不是仗着兄弟多力气大上门抢人,结果圣贤书教出来的儿子却偷偷在背后捣鬼,想着坑人家嫁女,真是丢尽了老贺家的脸。
林相不想把女儿嫁给他儿子这事儿显德帝心里当然不会痛快,可老友家里就这么一个女儿,自幼爱若掌珠,不想让娇娇的女儿受婆家的气也是人之常情。谁养的儿子谁自己知道,天底下顶顶尊贵的身份自然也都是一等一的傲气,到时候小夫妻吵闹不休都不肯低头,他也不会撇开儿子反向着儿媳。与其为此伤了多年的兄弟情谊,倒不如就顺了林家的心意。
想着贺芝打小终究比贺清屏那混帐明理懂事的多,显德帝难得耐心的劝了他一回:“你才多大?知道什么叫男欢女爱?你见过哪个大丈夫从小跟在媳妇后头打转的?连打谁都是斓丫头定的吧?人家拿你当弟弟呢。听老子的话,不然你这辈子雄风都振作不起来,说不定哪天还要被舅哥们套了麻袋一通好打。”
可惜这一番慈父心肠贺芝却半点没体会到,他甚至趁着显德帝不注意挑了挑眉,全靠一腔对父亲的孺慕之情才没把心里大逆不道的话说出口。
毕竟贺芝面圣之前都听说了,雄风第一振作的父皇到如今已经有许多日进不去蒹葭宫的大门,而皇后娘娘那边嫌弃他不懂风雅,赏花作画从来不肯让他多看一眼——这事儿后宫里也不是什么秘闻。
两相比较,也就是后宫女眷的娘家兄弟无人敢殴打主君,才叫他占住了便宜。
这些话贺芝不敢说,可不意味着他会乖乖听话。他只是狐疑的看了显德帝一眼,拧着眉头问:“您就为这些不同意?”
显德帝这会儿说的口都干了也没觑着空子开口让贺芝带他去蒹葭宫,闻言没好气的哼了一声:“不然呢?老子多少折子看不完,朝里多少事要吵,管你取中哪个媳妇,又不是跟老子过日子。”
贺芝等的就是这句话,当即就利索俯身郑重一叩首,抬头盯着显德帝朗声恳求道:“儿子不在乎雄风,也不会如二哥那般让父亲难做。二哥取中的是林相之女,儿子却只想求阿斓一人。儿子虽年少无知,心中之情却愿日月相鉴,此生独爱重阿斓一个,父皇若是不愿直接下旨,儿子自会求得林叔将爱女许配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