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侯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老父动气,可是他又不能同刘老太爷说之前的厨娘已经随着林斓那恶妇出府再不回回来,只能咬牙一日又一日让人出府去请附近有名的厨子,想重金聘一位厨艺精湛的大厨回来。
刘侯派出去寻厨子的管事这会儿正垂头丧气的贴着墙边往回走,满心盘算着如何才能逃过一顿责打,便觉前头一声巨响,他下意识抬头一瞧,便见着整个庆平城最富贵最轩昂的穆安侯府大门坏了半扇,摇摇欲坠好似下一刻便要落在地上摔个粉身碎骨。
镶着铜钉的红漆大门摇摇欲坠,身着四爪金龙蟒袍的贺芝却只抬了抬眼皮,一手拿着马鞭不清不重的瞧着门板,对目露惊骇的侯府下人扯开嘴角,冷声吩咐:“都等什么呢?用我教你们吗?”
禁军近卫这一队的首领握着刀柄应了声是,走到贺芝身边时却突然停了下来,单膝点地恭敬的举起双手,贺芝愣了片刻才不情不愿的从怀中摸出了一卷帛纸,依依不舍的交到侍卫手中。
十九个近卫这才如冲进鸽群的鹰隼一般掠入府中,外院的家丁看着他们身上的武官袍腰间的佩刀腿都软了,哪还有人不知死活的上前阻拦,几个最忠心的要么飞奔去后院给赵夫人报信,要么战战兢兢从角门溜出府去寻在太守府做客的刘侯。
刘侯何时能归暂不可知,去赵夫人处报信的管事气喘吁吁跑到正院门口,顶着徐嬷嬷的斥骂声还没来得及说出句连贯的话,杀气腾腾的近卫们就到了。
近卫们也不与一院子丫头婆子废话,有人敢上来阻拦就直接用刀鞘打开,身手利落的按着近卫首领手里的单子挨个屋翻找起来,第一间搜检的就是赵夫人所在的正房。
赵夫人也曾随刘侯进宫谢恩,如何认不出宫卫们的服饰,一时间只当自家犯了事要抄家夺爵,悲鸣了一声“皇上不公”就倒在榻上不省人事。
几个近卫原还想在面儿上对一品诰命夫人客气些免得给贺芝招来祸事,不想赵夫人昏倒之前还不忘留下句对显德帝的怨怼之言,他们登时心花怒放,顺手把赵夫人推到一边儿就将正院主座旁摆的一件玲珑八宝小香炉抱了起来,同单子上核对无误后干脆利落的同赵夫人的首饰柜子一起搬到了院门口。
正院之外,刘家两位姑太太带着儿女共住的跨院,刘老太爷与刘三老爷一家住着的松鹤院里几乎前后脚传出女眷的尖叫声。
刘家的丫头婆子畏畏缩缩使唤不动,两位姑太太并刘三太太干脆自己扑了上去,披头散发说什么也不肯让近卫们搬走她们的首饰匣子。近卫们不想跟女眷们撕扯,扭头先把册子上列明的大小摆件器皿搬了出去,与之前从正院里找到的几样一起堆放在了正院前的甬道上,才麻利用刀鞘拍开几个意图以身遮挡的女眷,抱了首饰盒子出去。
等贺芝闲庭信步一般施施然走进来时,刘家人住的三个院子已经清查干净,册子上记录的器皿古玩摆件等一样不少都摆在了一处,近卫们有一人高声唱念首饰清单,另几人则围着刘家女眷的首饰盒一样样比对,中间空地上铺着的锦缎垫子上时不时就要加上一件首饰。
瞧见这个架势,躬身陪在贺芝身后进来的庆平城太守恨不能立刻就脚底抹油离了这处是非之地,免得自己一家稍后也被皇子殿下记上一笔,心里几乎将这穆安侯府大小主子骂了个臭死。另一侧的刘侯脸色已经青了,他看一眼个个面上带泪鬓发散乱的姊妹兄弟,又看一眼寂静无声的主院,捏紧了拳头咬着牙不发一言。
贺芝轻蔑的睨了他一眼,天生微微翘起的唇角一勾,含笑问道:“出借的嫁妆可点清了?少了什么没有?咱们跟侯爷当面对过账,也省的日后有人拿错了东西日夜不得心安。”
近卫首领刚从刘三太太的首饰盒子里捡出一根嵌粉碧玺梅花簪子,闻言又将册子对了一遍,声音洪亮的禀告:“只少李厨娘用惯的紫砂小锅一口。”
刘侯额角青筋迸起,贺芝一挑眉,似笑非笑扫了一圈刘家诸人正要开口,就有一个近卫气喘吁吁抱着口锅跑了过来。那庆平城太守也是个伶俐的,瞅着东西应当是全了,急忙弓着腰让侍从赶了自家的牛车来,又让人帮着近卫们一同搬运,贺芝这才满意颔首,轻笑一声转身欲走。
谁知刘老太爷突然拄着拐由刘人杰扶着冲了出来,黑着脸高声质问贺芝:“王孙公子就可以不讲王法,欺压忠臣了吗?”
贺芝脚下微顿,回身一见是个路都走不稳当的老人家便蹙了眉,神色冷淡的收回眼神打算当没听见。刘老太爷却当贺芝是瞧他不起,痛失家财后他本就气血翻涌,再一受激竟当场哆嗦着软了身子,骇得正盯着贺芝艳丽侧颜瞧个不停的刘人杰失声惊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