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
穿了新衣的神秀帝姬并没有梳寻常女儿家的发髻,而是如同魏帝一般以玉冠束发,神秀帝姬的打扮并不完全男性化,而是更偏向于在女性衣衫上进行改良后,无论是行走还是跑跳都更为方便的服饰。
因为神秀帝姬对于这种风格的喜爱,民间女郎也多有效仿,她小小年纪,容貌与官家有七八成相似,皮肤却是惊人的白,冬萤等几位姑姑曾说,她的肤色像昭庆皇后,昭庆皇后便是一身雪肤,只是,神秀帝姬的白要更健康一些,是透着红润的白,而非昭庆皇后那冰雪般透明的白。
母后生下她时,得知她是健康的小孩,曾十分喜悦。
拥有健康的身体实在是太好了,能够活得更久。
“父皇。”
魏帝看了神秀帝姬一眼,没有说话,神秀帝姬在他身边坐下,众臣朝拜,六岁的帝姬面容平静,丝毫没有怯场,她虽然还小,心计却很足,只是还略有些稚嫩,毕竟是自出生起便没有吃过苦的小孩,总还有些掩不去的天真。
这份天真,时常让魏帝想起亡妻。
父女俩之间话从来都不多,除却必要的交流,几乎不会有任何温情的语言。一个是最强大的帝王,一个是最优秀的储君,他们之间的关系便是如此。
整个宫宴,父女俩都没有说几句话,倒是几个侄儿都规规矩矩来给神秀帝姬行礼,虽然她的兄长们都死在了父皇手中,可其中有几位兄长留下了儿子,年岁比神秀都大,也都是知事的年纪,父皇从未管过他们,神秀知道这是为何。
这是父皇给她留下的猎物,是将来她要拿来练手的器具。
神秀从不拿他们当活人看,也对他们或多或少的小心思视而不见,一点点的仇恨并不算什么,虽然这几个侄儿没什么才能,也没什么外家支持,可他们是郎君,又是正儿八经的皇室子孙,于是便有一些眼皮浅的人人对他们寄予厚望。
与之相对的,则是她高贵的身份,以及圣心所向,因此也没什么可不平的,各有优势,但最终赢家只会是她。
神秀帝姬的生辰与魏帝的生辰差不了几天,不过自从昭庆皇后故去,魏帝便不再过生辰,民间他倒是不管,不过今年,似乎与往年有些不同。
上巳节到来前,神秀帝姬便得到寿力夫带来的消息,三月三那一日,父皇要带她出宫。
当然,并非是为了游玩,而是要让她亲眼所见民情,亲眼见过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才不会眼界狭窄,被困于这一方天地,不至于闹出国君治理国家,却不知民间一石米要多少钱,一文钱又经得起什么的笑话。
神秀帝姬想,父皇什么都懂,是不是因为他曾天南海北带兵出征,见多识广,因此无人敢糊弄?
她若是想要成长,也不能终日待在宫中,否则一切都是纸上谈兵。
出宫后第一件事,却是直奔辅国公府。
神秀帝姬的曾外祖父,即辅国公钟肃,自昭庆皇后香消玉殒,身体便一直不好,深居简出,神秀帝姬来探望过几回,老爷子精神头不行,大抵是屡屡白发人送黑发人,他对一切都失了兴致,也就是看见神秀帝姬会露出几分笑容,最爱做的,便是做他最拿手的叫花鸡给神秀帝姬尝。
舅爷爷钟达与舅舅钟晓,以及自晚西王庭赶回来便侍奉于曾外祖父身边的小舅爷钟不破,整个偌大的辅国公府,竟是只有这四人。
神秀帝姬难得来一回,她看见院子里的葡萄藤生得郁郁葱葱,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太和殿里也有葡萄藤,据徐伴伴说,母后曾因结出的葡萄不够甜而痛哭失声,于是父皇着急哄了许久才好。神秀帝姬难以想象那副画面,只是听着便觉得母后十分可爱,若是缘分再长久些,能够多相处几年就好了。
她已经不大记得母后的模样了,自己也生得不像她。
父皇那里有母后的画像,只是从不给旁人瞧,神秀帝姬也不例外。
留父皇与曾外祖父等人在里头说话,神秀帝姬一个人慢慢在辅国公府内闲逛,辅国公府养了不少狸奴,个个油光水滑,听说母后当年也想要养一只,只可惜她身体不好,怕狸奴野性难驯,发狂伤人,父皇意欲拔了牙齿爪子再给她,她却不愿。
从身边人的口中,神秀帝姬觉得母后从来都没有离开过,只是她想,倘若母后还在,想要养一只狸奴,她不会像父皇先与母后说再让她做选择,而是会直接拔掉狸奴的牙齿与利爪送到母后身边,那样的话,母后再不忍,也不会舍得拒绝。
野性难驯的东西,就是要狠狠教训,才知道什么是厉害。
她看似身边无人,实则暗中都有乌衣卫守护,只打了个响指,那状似无意嚼舌头的两个家丁就被带到了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