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累了,上下眼皮子直打架,终于不用在马车上睡觉,也不用再赶路,魏帝原本一边让女郎给自己擦头发一边想着事,忽然身后传来一点小小的重量,他怔了怔,低下头,才发现温离慢不知何时居然睡着了,手里还捏着湿漉漉的帕子,整个人往前倾,小脸贴在他背上,呼吸平稳。
他大可马上站起身,这样她会摔个趔趄,说不定还会被吓一跳,脸上会浮现出他爱看的不安与惊慌——但魏帝告诉自己,如果他这样做,她很可能受不住这样的惊吓,直接香消玉殒,所以他才放她一马,并非是出自别的原因。
大手往后扶住温离慢的腰,在她被惊醒之前,另一只手放到她脑后,轻轻将她放下,她睡得很熟,显然是真的累了,魏帝又拿起她手里的湿帕子随意丢到床下,原本想要径直躺下,又想起身上半干未干的寝衣,看了温离慢两眼,最终还是起身去换了一件,这才回到床上,几乎是他一躺下,她便翻了个身靠了过来。
很自然地偎进他怀里,一只手抬起放在帝王胸口。
魏帝将她搂好,又扯过薄被,虽然天气还不算冷,可温离慢体弱,畏热又畏寒,不盖被子不行,这也是为何她睡着后便往魏帝怀中靠的原因,周围有热源,她下意识便贴过去了。
从此以后,她便不再是赵国人,赵国也不再是她的故土,她的身体,她的灵魂,都将被打上戾的印记。
这一夜好眠,到了天边隐隐有亮色,内殿外才传来寿力夫的声音,有动静的一瞬间,魏帝睁开双眼,目光清明,“什么时辰了?”
“回官家,五更天了,官家可要起身?”
魏帝嗯了一声,怀里的女郎动了动,也睁开一双惺忪睡眼:“……什么时辰了?”
竟是问了一模一样的话。
她还有些迷糊,并未睡醒,声音又柔又轻,魏帝一手揽着她,一手抚摸她的长发:“马上卯时,你继续睡,朕要起身。”
温离慢没想到他要起这样早,虽然她做了两年的赵国王后,却从不知道一位合格的君主是什么样子,赵帝贪图享乐,能接连数月不上朝,她揉揉眼睛,“这么早。”
魏帝将她放到被窝里,自己掀开被子下了床,寿力夫已经备好了黑底金纹的龙袍,魏帝不爱他人近身,展开双手,由寿力夫伺候更衣,温离慢在床上躺着,换了个姿势,脸朝外,侧着身,两只手垫在一边脸下,看着看着眼皮又重了,寿力夫生怕吵到她,几乎不发出声音,魏帝虽没言语,却也是同样的意思。
他是个自律的可怕的人,自少年时起,未有一日不早朝,否则若只是喊打喊杀,那些文臣武将,个个能够独当一面,怎会对他俯首称臣?
自大军出发,至赵国灭亡,期间共花了五个月时间,这五个月里魏帝虽不在,大魏朝堂却风平浪静毫无异动,帝王征战在外,负责监国的便是他手下的三位能臣,分别是谭斯伯、尉迟英、匡逊。
文臣之中,当属此三人为魏帝的左膀右臂,与武将邱吉、寇晋、罗通、陆恺四人,共同效忠于大魏帝王。
此七人俱为孤臣,无论官家不在兰京,几位殿下如何勾心斗角,他们也不为所动,将兰京守的固若金汤,魏帝一回京,若是往时,那三名文臣便要立刻入宫拜见,这回却没有,几人昨晚便等得心中焦灼,邱吉先一步率大军回京,虽自邱吉口中得知了温娘娘的存在,可不曾亲眼所见的几位能臣都不大信。
你要说是旁人,见了绝世美人走不动道儿那还行,可说是官家?
没有比这更离谱的说法了!
更何况邱茂然此人向来喜欢将一件事往夸张了说,不曾亲眼所见,便不以为信。
官家回京的消息,直到次日上朝,前朝后宫才知晓,魏帝并未掩盖自己带回赵女一事,在退朝后,魏帝并数名重臣移步御书房,几位殿下也纷纷向身在后宫的母妃递去问候,温离慢的存在无法掩饰,魏帝也不曾想过要掩饰。
温离慢路上累了,好不容易有了大床睡,直到午时才醒,一直在内殿外守着的宫女们一听里面有动静,连忙跪下:“娘娘日安。”
温离慢未醒,寿力夫也不敢令人进太和殿,他有些忧心,昨日薛御医可是说了,温娘娘身体不好,须得极为细致的照料,若是长睡不醒,也要使人每隔一段时间便前去查看她的状态,但若她在安眠,则不能打扰。
温离慢一醒,寿力夫便差自己的干儿子徐微生前去禀报官家,官家差人来问了好几次呢。
他自己也守在外头:“娘娘可是醒了?可要梳洗传膳?”
温离慢许久不曾睡过这样好的觉,她打了个呵欠,应了一声,宫女们鱼贯而入,为首的几个大宫女服侍她起身,余下的宫女手中则捧着水盆香胰布巾宫装等物,寿力夫则在内殿外候着,随时听候差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