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该是期待已久的见面,因着这小插曲,反而放松了下来。
兄弟两个带着各自的女儿回了屋中,徐素梅亲自下厨,已经准备了一桌宴席。只是实在想不到,丈夫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把安娘给弄哭了,以至于刚回来,安娘就要赖她身上,就连奶娘过来,也不肯跟着她离开。
莫广生痛苦,“她就这么一小点,怎么这么记仇?”
安娘虽然很瓷实,可是她就这点重量,在莫广生看来,也还是小小点。根本就是没长大。
徐素梅抱着安娘,没好气地说道:“那也没想到你能这么虎,直接就抱上来。你离家这么久,她不记得你,那也是正常的。”
莫广生垮了脸。
但心里更多的是高兴。
家里人都坐在一处吃饭,对一直在外面风餐露宿的莫广生而言,可是他能想象得到的最好的事情。以至于他在桌面上没吃几口酒,就已经有些醉意,还没撑到下桌,就回去歇息了。
莫惊春:“他怕是累坏了。”
谁说那些在外奔波打仗的将士不会累呢?
刚回到最是熟悉,也最是安全的地方,这紧绷的情绪一下子松懈下来,强行压下的疲倦如同排山倒海地涌上来,很快就会将人吞没。
徐素梅也是清楚,心里很是怜惜。
这一夜过去,莫广生狠狠地睡上十六个时辰,等起来的时候,肚中都在打鼓。
他半睡半醒间,感觉他的手边有人,警惕心让他下意识就要抬起手来,还没打上去,手指就碰到了软乎乎的东西,吓得他猛地睁开眼。
一瞧,躺在他胳膊边的,是胖乎乎的安娘。
她正睡得四仰八叉,小手就压在他的胳膊上。
软乎乎,胖嘟嘟的小人,睡得小肚子一下一下,让莫广生什么情绪都飞走了,痴痴地看着她好久,等到徐素梅进来的时候,才笑着说道:“我觉得将来,安娘要嫁出去的时候,他的丈夫要是在我手底下走不过百招,就别想娶她。”
徐素梅:“……安娘还不到三岁,你在乱想些什么?”
莫广生振振有词,“当然要在一切都还没开始的时候,就将事情都想得妥当周全,不然谁能保证将来不出乱子?”
徐素梅一巴掌拍在他的脑门上,“不要在她睡觉的时候说话,跟我出去。”
莫广生讪讪地收拾了自己,跟着徐素梅出去了。
睡得这么久,他早就腹中打鼓,徐素梅吩咐人去厨房将早就备好的膳食取来,然后看了眼莫广生,“先吃点糕点垫垫肚子吧。”
莫广生一口一个,吃了三个后有吃了半壶茶。
“子卿还没有回来?”
他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
徐素梅:“还没有,他最近有些忙碌。你提起子卿,是有事要说?”
莫广生笑了,“你不要这么敏锐,可好?”
徐素梅幽幽地说道:“不敏锐可不行,你可别做出什么,去袭击陛下的蠢事,那样的话,你有再大的功劳,都是兜不住你的。”
莫广生摊手,“我在你的心中,便是这样倒霉的傻蛋?”
徐素梅意有所指地说道:“傻蛋与不傻蛋倒是不晓得,冲动倒是实在的。你今天睡了一天,官府来人了,说是你昨日闯出来的事情,那家人不想惹上麻烦,说是私了。”
莫广生一僵,这才想起来,原来还有这个事。
他睡得有些糊涂了,差点没反应过来。
莫广生挠着头说道:“当初你写信给我的时候,都多少是有点猜想,但也没想到,居然会有人敢于这么放肆。”
徐素梅笑了笑,“这是看准了子卿的心软。若是得罪了陛下,那就是直接送命。但如果是因着子卿的事情……除非是大事,不然,陛下多少还是能听听子卿的看法。”这里说的大事,当然是伤及莫惊春性命的事情。
那些事情,可就不容得任何人放肆。
就连莫惊春自己也不晓得,正始帝究竟在私下做了多少事情。
有些事情他知道,有些他不知道。
虽然莫惊春只要问,陛下自然无所不言。可前提是,莫惊春得知道……才能问呀。
徐素梅叹了口气,淡淡地说道:“虽看不出来,但子卿多少是介意此事,生怕辱没了莫家的门楣。桃娘那边,我也与她聊过,说是……陛下曾与她谈过。虽只是小事,但陛下连这样的事情都会注意到,那多少说明,他当是真心的。”
莫广生笑着摇头,“就连恩客去平康坊,他说的每一句话,多少也是真心的。可是真心的,便是好的?人心易变,陛下和子卿要是能长长久久,当然是好事。若是真出事,那就是子卿万劫不复。但……我相信这些大道理,子卿已经听过不少人在说。他如今沉默,怕是已经默许了陛下的疯狂。”
徐素梅叹息着说道:“陛下那样的脾性,纵然是子卿,也未必压得住。”
莫广生沉吟,忽而慢慢摇头,“也说不准,如果是子卿的话……我觉得,若他当真不愿,定然是有法子摆脱这个局面。”
徐素梅:“你对子卿,倒是信任得很。”
莫广生咧开嘴,“那可是,他可比我能耐多了。我就是一介武夫,他从前要周旋的事情,可比我多多了。说起来,元和那臭小子如何了?”
五月中,水师就已经开拔前往成河。
京城消息灵通,但在外打仗的莫广生,可就未必能够及时收到消息。
徐素梅笑着,“之前送回来的消息,说是已经升职了,也不知道是个什么说法。但这一回派去成河的,就有他。”
这只是一次小小的尝试,消耗的兵力粮草并不多。
同时,也是检阅长平能力的一次试验,若得不出个好结果,水师就未必还能得到朝廷的支持。
毕竟朝中还是不希望接连作战,在经过了清河王和明春王叛乱的平定后,大部分朝臣还是希望能给百姓修生养息的时间,充盈国库。这些都是需要时间来恢复,不可一蹴而就。
莫广生闻言,笑着说道:“这几年内,肯定是打不起来的。除非陛下想要打出去,不然,眼下还不够成气候。我想长平老将军也是知道此事,所以这一回,朝中倒是有些杞人忧天了。”
就在夫妻俩说话时,屋中突然传来动静,像是沉闷的一声响。
两人对视了一眼,大吃了一惊,连忙入了屋中,却发现,是安娘在睡觉的时候,不小心将枕头给推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