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昊心中一颤,在给陛下褪下稍显厚重的外裳时,终究看到了陛下脖颈上的项圈,在白日看来,这道项圈其实是银白色的,看起来甚至有些精致漂亮。如果这东西,不是出现在正始帝的脖子上,刘昊或许还会称赞几句。
可是眼下,他险些站不住脚,身子晃了晃,心中满是骇然。
刘昊当然知道这器物。
这是他得了正始帝的吩咐,特地去打造的。
不管是这造型,还是上面那寻常看不见的刻字,那都是刘昊盯着人做的。
他怎么能不知道?
可是,刘昊以为陛下准备这东西,是给莫惊春准备的。
即便他那时候在心里觉得陛下的行事确实有些极端变态,可他是正始帝的手下,自当是为了陛下着想,虽在心里可怜莫惊春实在是倒霉透顶,才会撞在陛下的手中……
然他从未想过,这项圈,兜兜转转,居然会出现在正始帝的脖颈上!
这对刘昊来说,不亚于一场摧枯拉朽的风暴。
正始帝不耐烦地动了动肩膀,将刘昊的手甩下去,斜睨他一眼,冷冷淡淡地说道:“你在发什么癔症?”
刘昊幽幽地说道:“陛下,您可吓坏奴婢了。”
所以昨夜陛下出宫,便是为了这个去了?
他恍惚将昨夜的事情串联在了一起。
正始帝原本并没有打算要去见莫惊春,陛下近来忍耐克制的一面稍显薄弱,似乎还跟莫惊春有了矛盾,这让长乐宫这几日都是狂风骤雨,让人忍不住害怕。
可昨夜临近子时,莫府传来了消息,说是大皇子出现在府上。
陛下在收到暗卫的口讯后,不多时便决意出宫。
如今想来,陛下怕不是被大皇子的出现……
刺激到了。
对于领地意识非常强烈的君王来说,自己的子嗣才是最需要仇视憎恶的存在。
正始帝压根没有要容纳大皇子的念头……
刘昊将有些飘忽的心神收了回来,连忙往前一步,帮着陛下系上腰带。
若是这样,那最危险的……
怕是昨夜陛下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再度和莫惊春产生了冲突。
可是刘昊左看右看,还是不明不白。
这东西,怎么就套在了正始帝的脖子上呢?
那是陛下自愿的。
吏部内,踏入其中的莫惊春咳嗽了几声,用帕子捂住嘴,声音有些沉闷。
小吏给他泡了热茶,担忧地慰问了几句。
莫惊春笑着摇头,吃了几口热茶温暖身体,双手顺势抱住茶盏,眼眸垂落下来,只盯着这澄澈得有些过分的茶液。
刚开朝,事情是有些,但不至于年末那么可怕。
该做的,该处理的事情,多数都赶在年前做完了,如今莫惊春看着身前这三两的文书,心绪不宁。
他昨夜苦熬半宿,想来,是几乎没怎么睡着。
他怎么睡得着呢?
莫惊春只要闭上眼,眼前就会再显那几乎让人胆颤心惊的一幕。
那带着屈辱意味的项圈,生生套在陛下的脖颈上。
而帝王丝毫不以为意,低下头来磨蹭着莫惊春的鼻尖,而后抱着他慢吞吞地、极度温存地做了一次。
那不是为了肉.欲的宣泄,更像是一种无声无息的安抚。
分明,分明,这项圈是戴在正始帝的脖子上,可是受惊的人,却是莫惊春。
他低下头,恍惚地看着液.体中倒映出来的小小的自己,一时间无话。
正始帝在痴缠着他。
用贪婪的视线,得寸进尺的狂暴欲念,永不停歇的进取,还有层出不穷的恶劣手段……如能顺心如意,那就算是再卑劣又如何?
左不过,正始帝从来都不在乎。
他在乎的东西实在是太少,一旦看进其中,就巴不得满心满眼地霸占。
莫惊春的手指下意识摸了摸脖颈,停在脖子侧边的手,分明只差了一点便要碰到,可是却仿佛电击一般弹了开来,僵硬地、缓缓地紧握成拳。
昨夜到了最后,陛下并没有要求什么。
他只是将莫惊春用被褥团团包住,然后抱着挨挨蹭蹭。
他说,“不要怕他。”
陛下舔舐着莫惊春的脖颈,将白布扯得乱七八糟,舔着后脖颈愈合结痂的伤口,一遍遍重复着相同的话语。
——不要怕他。
莫惊春如果害怕的话,那许多事情,才有往回的余地。
可他惊恐地意识到一个让人痛苦的事实。
即便正始帝对他做了那些……超过界限的事情,莫惊春对陛下的情绪,也算不上恨。
又或者,其实是有。
可是爱恨纠缠在一处,复杂得像是被狸奴玩坏的毛球,怎么也抓不出那卷起的线球……到底是从哪头起,哪头落。
莫惊春闭了闭眼,仿佛还能想起陛下的动作。
正始帝强迫着莫惊春给自己套上项圈,仿佛送上了束缚的器具。
而他,是如此自得其乐,自在其中
莫惊春的脚腕猛地刺痛起来。
那禁锢住脚腕的冰冷金环像是在昭示着什么。
可是那种刺痛的感觉更像是莫惊春心里长久抹不去的阴影,而到于今日,在冷不丁想起那金环的时候,那隐隐约约的刺痛被无形地抹去,变作是一种……更加平和的态度。
仿佛这东西,只不过是一件普通的器物。
它能出现在莫惊春的身上,当然也能出现在正始帝的身上。
既束缚着莫惊春。
也同样束缚着陛下。
莫惊春抱着茶盏的时间有点久,这茶水逐渐冷却了,拿在手里,还有点凉意。他将这茶盏放了下去,意识到,即便他再如何坚持本心,可是在陛下这般摧枯拉朽,几乎魔怔了的情爱纠缠下,他终究是一点、一点地滑入深渊。
这几乎是不可避免的局面。
就在莫惊春惊觉这一点的时候,他也无比惊恐地意识到,他竟然在思考着……
或许,那项圈套在脖子上,有些许太硬了些。
换做是较为柔.软的东西,会不会更合适?
莫惊春的手指冷不丁地抽.搐了一下。
他有点想吐,手指抓住素白的手帕,却没有任何的动作,他就像是一座沉默的石雕,逐渐逐渐地冰冷下去。
他早该意识到……
有些东西,是莫惊春可以坚持,还能继续坚守下去,并且无法为之动摇的信念。那些,也或许是陛下喜爱的存在……可陛下和莫惊春的关系,却是以一种无法形容的姿态,逐渐变得扭曲而疯狂。
独属于正始帝的粘稠黑暗,一点、一点地侵蚀着莫惊春,将他活生生拖入阴影里,正如同他当年所想。
公冶启无耻又无赖地侵占莫惊春的周身,目视着他的步步后退。
每退一步,便往深渊再进一寸。
他就趴在底下望着。
——望着莫惊春什么时候跌下来。()
如今,确实是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