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惊春慢吞吞地说道:“就算在那之前,臣也没有离开的打算。”
“假的东西,永远都是假的。”公冶启摇了摇头,看向昏暗中,无法看清楚的屏风。这座屏风,当然不是公冶启送给莫惊春的那一座,毕竟那在书房,“即便寡人将天下美景都刻画下来,再送给夫子,那也全都是虚幻的,不存在的东西,是取代不了真实的存在。”
莫惊春沉默,没想到正始帝能看透。
公冶启轻笑了声,“您确实不想离开,但那不是自愿的,不是吗?您是不希望在自己离开后,让朝廷有一个失控的君王,也是不希望,让天下的百姓受害,所以,才不得不充当牢头,留下来看守寡人。
“这不是全部,但也是部分的原因。”
莫惊春和公冶启的关系,从一开始就不纯粹。
那充满了肉.欲,撕裂,碰撞,和种种阴郁疯狂的霸占,爱恨纠缠的时候,就连自己都难以分辨清楚其中的情绪。
莫惊春再一次意识到陛下对人心的洞察,已然到了恐怖的地步。
他忽而僵住,心里蓦然升起一股巨大的荒谬,他猛地看向公冶启,语气艰涩地说道:“您觉得,臣不会离开的原因,有一部分是源自于这因为旁人、旁物的担忧,所以……在得了臣的愧疚后,您的欢喜是因为……这份愧疚,足以取代这个因素……”
他喃喃地说着,神色都显得茫然苍白。
公冶启朗声大笑,看着开朗至极,可任是谁都能感觉到那近乎骇人、毛骨悚然的压迫感,并没有因为他被缚,没有因为他这开怀的笑容散去。
“您太迟钝了,”他笑吟吟地说道,“这当然是原因之一。”
一种诡异奇怪的冲动,让莫惊春几乎脱口而出。
——那一场濒死的事故,究竟是意外……还是源自于陛下的算计?
只可惜,莫惊春在看着那满地的黑暗,几乎无法通行的压抑时,还是勉强着自己将那道可怕的门关上。
“然后呢?”
莫惊春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说,没有颤抖,甚至听起来,非常平静,“您既然为此感到高兴,那又为何不能接受小人偶?”
他将话题给扯了回来,远离那危险的存在。
公冶启撇了撇嘴,冷淡地说道:“寡人只是觉得,它和您并列在一处的时候,突然有些碍眼。”
莫惊春奇怪地挑眉,之前不还是拿着那小东西玩/弄得高兴吗?怎么转瞬又觉得这东西有些碍眼?
“一个假货,又怎么能够和夫子并列存在?”公冶启兴意阑珊,两条大长腿试图去勾莫惊春的衣裳下摆,被莫惊春不自觉地挪开了。
公冶启扁扁嘴。
那些凶煞之气散去,只露出一双黑沉的眼睛看着莫惊春,仿佛像是一头凶巴巴、却又可怜兮兮的巨兽,在家门外徘徊了几次而不入,所以捂着脑袋趴下来,只露出个圆滚的大脑袋,正试图挤进去。
莫惊春恍惚地想到,他是疯了?
陛下有哪里值得同情,值得怜爱?
真正值得同情的人,难道不是他自己吗?
尽管通了地暖,但到了春日,莫惊春就已经让人停了下来,如今在这寒春时节,再厚实的地毯,都挡不住源源不断冒上来的冷意。他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迟来地感觉到了脚趾的冰冷。
他疲倦地闭上眼,抱着膝盖坐在那里,“陛下,臣需要些时间,您还是走吧。等再过几日,兴许就没事了。”
莫惊春情知自己在许多事情上,总是容易让步,可是正始帝那一夜的做法,已经触碰到了他的底线。
他不知道……
再退下去,自己会变得如何?
会彻底堕.落下去,破败不堪?
他终归要维持住那做人的最后一点颜面,尽管这身体已经彻底坏掉,就像是个不知羞耻的贪婪玩/物,可是那些莫惊春都可以当做是情.人间的……戏/弄,可有的终究是不能。
公冶启一时无话。
莫惊春也不想动,闭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昏昏沉沉间,他险些就这么睡过去,但不知怎么回事,他忽而听到一种奇怪的动静,那像是……
莫惊春猛地睁开眼,正看到大片的黑暗朝着他扑过来。
“夫子,您总是太心软。”
行军打仗的人都知道,如果要捆住你的敌人,在捆住他的双手胳膊后,不仅是要捆住手腕,最好连手指都连根捆住。只是这样一来,时间久了的话,手腕和手指就有可能因为来不及松开而变得肿胀发黑,不得不截肢才能救活。
莫惊春在捆住正始帝的时候,并没有采取这两种,而是用腰带捆住了他的胳膊上臂,将两只胳膊都反剪在背后。尽管莫惊春的腰带足够坚韧,可是这种束缚的法子,只需要给足够的时间……总是可以挣脱的。
莫惊春被迎面而来的黑暗扑到,还来不及后怕畏惧,便听到公冶启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透着轻笑,和诡谲的蛊惑,“夫子,您害怕的东西,寡人会逐一为您清除干净的。”
他滑了下去,捏住小腿肚揉了揉。
不多时,莫惊春捂着脸,被古怪的触感刺激得有些哽咽,“您不也是其中之一?”陛下跟疯了似的,那样的地方,也可以……太脏,他呜咽着想说话,真的有些……
公冶启叹息了一声,感受到夫子的情绪,最终没再动作下去。
而是从下面爬上来,有些水润光泽的脸蹭了蹭莫惊春的肩头,“是呀,您说得没错。”
他想了想,突然又快活地拍着手。
帝王的手指抚弄着莫惊春脖颈处的布条,忽而,莫惊春感觉,有一个沉重的东西落在了他的手里。
他下意识紧握,发现那像是一个……圆圈?
陛下虽然压得莫惊春爬不起来,但侧过头去的力气,总归是有的。
莫惊春看到了那个东西的模样。
说是圆圈,也有些奇怪,那看起来有点像是孩子岁数小的时候,会套在脖子上的金项圈。
但是怎么看,都小得出奇。
就算是小孩,也是需要大大的一圈,才能套在脖子上,垂下来,晃晃悠悠的。
这确实是个项圈。
还是个看起来异常狭小,透着冰冷触感的项圈。
跟之前在东府看到的那些束缚的器具,那些铁链,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摸起来圆润。
如果不是这冰冷的触感,他或许都想象不到这是什么感觉。
莫惊春推了推陛下,表达了想要起来的念头。
陛下看起来,好像比之前更好沟通。
公冶启不情不愿地将莫惊春给拉起来,嘀嘀咕咕地说道:“就算是舔也不成?”莫惊春背后惊悚,有种奇怪而诡奇的无奈,陛下总是在让人恐惧的同时,又蓦然觉得荒谬而好笑,“不成!”他先是这么说,然后略显尴尬地调整了自己的姿势,因为刚才陛下不仅咬了他的脚,还吃了……所以到底是有点反应的。
“这是什么东西?”
莫惊春看着那个东西,下意识想起之前正始帝下意识的触碰,他是摸了哪里来着?
莫惊春突地惊悚,猛地捂住喉咙!
公冶启看着莫惊春的眼神黑沉得可怕,仿佛在他的眼底正有一道漩涡。他在莫惊春意识到的瞬间,抓住他的手腕,强迫着往前移。
……往前?
这是个出乎莫惊春意料的答案。
但莫惊春猛地反应过来,脸上露出更加惊悚的神情,原本已经足够用力的手指变得更加紧绷,更加用力往会拉。
不,这不可能,不应该!
莫惊春的脸色胀红,跟公冶启较起劲来。
疯了!当真是疯了!
陛下在想些什么?!
公冶启朝着莫惊春笑,那笑容如此温和,仿佛他们眼下不是在奇怪地角斗,而是在欣赏着什么有趣的东西。
莫惊春想,或许陛下真的是在欣赏着他这无用的努力?
他绝望地看着陛下一点点,一点点地将那项圈靠近帝王的脖颈,那冰冷的东西在触碰到陛下的脖子后,莫惊春总算意识到,为什么刚才他在摸着那东西的时候,会觉得有一个缺口。
那当然需要一个缺口。
不然要怎么将这个东西戴上去呢?
莫惊春惊悚地想。
他下意识挣扎起来,试图将手抽回来:“不,陛下,这不能……”
手指用力到发白,甚至几乎痉挛。
咔哒——
无声无息的响动,那冰冷的项圈贴合在公冶启的脖颈上,严丝合缝,仿佛天生就是如此。
莫惊春“亲手”,给公冶启套上了项圈。
帝王笑了笑,然后朝着莫惊春爬了过来,坐在他的腰腹上,抱住他的头颅吻下去,而就在那一刻,莫惊春已然呆住,只能任由着过公冶启动作,露出有些绝望而恐怖的眼神,就像是看到了什么难以阻遏的疯狂,将他们两人死死纠/缠在一起。
正始帝在唇舌缠绵间,低低笑道:“这样不好吗?”
眼底的猩红恐怖而粘稠,如同诡谲的暗影,“现在,寡人只属于您。”
莫惊春怕的不便是彻底的失控,无法掌握自己吗?
那种疯狂的感觉,让他再见到陛下,都会忍不住惊颤,那公冶启便将自己献上,让莫惊春亲手给他戴上这烙印。
公冶启餍足地笑起来,捉着莫惊春的手指,一点点摸了过去。
那冰冷的触感,冷得让人发颤。
——莫。
——驚。
——春。
刻在其上,隐晦的,独属于夫子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