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惊春微蹙眉头,猛然想到,徐康坊……那不是虚怀王府所在的坊吗?
卫壹似乎也在这时想到,脱口而出,“那不是虚怀王……”
霎时间马车陷入寂静。
车轮滚过外面道路的声响很是细微,马蹄阵阵,有点清脆。
莫惊春平静地说道:“虚怀王不可能活着走出王府。”这在他犯下大错时,就已经注定绝无可能。
整个王府的人,都出不来。
墨痕坐在马车边上嗫嚅了一下,不知是想说什么。
到底是没说。
此事便罢,没再细想。
待到朝中,正传来朝廷兵马大败明春叛军的消息。
这几日,军报接连传来,多数是喜讯,也有偶尔吃了败仗。
明春叛军那稀奇古怪的兵器实在是层出不穷,让人烦不胜烦。
正始帝坐在高台上漫不经意地巡视了一周,“诸位认为,依着明春叛军的兵力,会将战事拖入年后吗?”
陛下这问话听起来破有深意。
朝臣面面相觑,有人小心翼翼出列说道:“陛下,明春叛军过于狡诈,想要在一时间将人拿下,或是不能。”
“若是能够找到他们冶炼的地方,那就……”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如此浩荡之势,他们再能藏,还能往哪里藏?”
“臣以为,派人往明春方向查探,是必要之举。”
“不如……”
这些朝臣若是心力往一处使时,未必不能相处极好的办法。
莫惊春心中感慨,却是不经意对上正始帝的眼神。
帝王的眼底极其淡漠。
他看着朝臣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着死物。
正始帝仿佛留意到了莫惊春的视线,一瞬间猛地看了过来,就像是如沐春风一般,猛地化开所有的冰冷,露出淡淡的暖意。
莫惊春抿唇,微微避开了帝王的视线。
自打莫惊春发觉了身上的暧|昧痕迹后,他就总有一种不太对劲的感觉,每次和陛下对上眼神,总有种……他是浑身赤|裸的错觉。
异常暧|昧而诡谲,令人头皮发麻。
像是被什么邪肆的恶物盯上般,连喉咙都堵着硬块,难以排遣。
待下朝后,莫惊春踩着雪道一步步往外走,嘴边满是淡淡的白雾。
两个侍郎紧跟在莫惊春的身后,正在低声说着什么。
他们一起回到吏部,入了冬后,就是吏部最忙的时候。有些官员的考功正在此时,还有的需要回京述职,再要面见陛下,如何安排,也在吏部的要职中。
他们忙得有些头晕眼花。
不过就在午后,暗十八悄然出现。
他这段时日被莫惊春派出去查探,如今回来,想必已经是有了答案。
“彭家出了点事情,”暗十八说道,“彭大娘子捅伤了彭二娘子的情郎,如今闹得阖府的人都知道了。”
而且还不是小事,更是惊动了官府,就连京兆府的人都去了彭家。
莫惊春扬眉,“情郎?”
他一下子想起来当初在假山上的事情。
当日在假山下,原本有一对男女在下面互诉衷肠,那女郎希望男子早早来家中提亲,而另外的那人却是有些暧|昧不明,那态度惹得女郎很不高兴,两人很是闹了一场别扭。
莫惊春记得那时,那男子称呼那女郎……确实是“二娘”。
可这倒是新奇了。
彭二娘子的事情,为何会和彭大娘子扯上关系?
大娘子是二夫人所出,二娘子是大夫人所出,两人不过是堂姐妹。
暗十八:“彭二试图和情郎私奔,可是她那情郎不愿意,两人撕扯间,正好给彭大娘子看到,她误以为是那男子要强迫自家姊妹,就用随身携带的绣花剪刀刺伤了那人。但是那人的出身不简单,乃是曹国公的长子,如今曹国公府上正和彭家闹别扭。”曹国公就这么个儿子,却险些在彭家出了事情,曹国公夫人正是不依不饶。
莫惊春:“……”
他让暗十八盯着彭家,是因为别的事情,只是没想到暗十八给他带了一串八卦。
“曹国公之子,曹刘?”莫惊春喃喃说道,“他怎么会看上彭二娘?”
非是莫惊春看不起彭二娘,而是因为彭二娘的出身确实并不高,依着曹国公的身份,曹刘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娶彭二娘的。
除非曹刘看上的人是彭大娘子,那或许还有些门当户对。
如此说来,那一日的人如果是曹刘的话,倒是猜得出来他为何会如此推诿。
“彭二娘有一手绝学,她的记忆绝妙,凡是所听所闻,从不会遗忘。曹刘时常带着她出去游玩。”
莫惊春猛地反应过来,紧蹙眉头,“这不可能。”
依着彭家的规矩,彭二娘怎可能会随随便便跟着一个男子外出?
暗十八继续说道:“他们两人外出时,府中有人给彭二娘打掩护,所以阖府的人都不知道。属下顺着曹刘往下挖,发现他并不是只有彭二娘这个情|人,他同时周旋在三四个女郎之间,这其中,就有焦明香。”
莫惊春捏了捏鼻根,沉默了一会。
焦明香和彭二娘,还有曹刘?
除开曹刘外,莫惊春从未想过焦明香和彭二娘居然还能联系到一处。
如果不是他因着某件事,派暗十八去盯着彭怀远的话,岂不是会错过这一场?
他的眉间稍显倦怠,细思了片刻,对暗十八说道:“曹刘此人品性如何?”这些外姓国公的数量不多,莫惊春只记得他们的名讳,平日的作为倒是少有接触。
尤其是曹刘并没有职务。
暗十八轻声说道:“曹刘在坊间的评价有些放浪,他长相俊美皙白,喜欢他容貌的女郎不在少数。但是面上,他已经二十一,还未成婚。”
男子二十一还未成婚,也算是年长。
莫惊春微蹙眉头,“除开焦明香和彭二娘外,还有谁?”
暗十八一一报出来。
莫惊春:“你待会出去后,让暗十一安排此事,盯着她们。”
“喏。”
等暗十八离开后,莫惊春才背着手在屋内来回踱步,面上神色看着有些奇怪。
曹国公……
如果莫惊春没记错的话,曹国公的妻子,应该是荣熙公主。
荣熙公主是庆华公主的姊妹,但是两人并不是一母同胞,而是后宫妃嫔所生。
荣熙公主很是低调,在朝中没什么名气。
曹国公也是温和的人,只除了在朝上的照面,莫惊春和他没打过交道。
而曹刘……
从莫惊春在彭家假山听到的对话来看,彭二应当是真心喜欢曹刘,也认定曹刘喜欢她,方才会要求曹刘去家里提亲。而暗十七说过,焦明香有一个情|人,但是谁都不知道这个人是是。如果这个人当真是曹刘的话……
这倒是挖出来一个意料之外的线索。
可是眼下,莫惊春却是更想知道,焦世聪究竟跟此事有没有关系?
此前,他让右侍郎调出之前负责焦世聪升任的仕途记录,却是半点记录都没有留下来。而且右侍郎虽然是老人,可实际上他在这个位置上,也不过才坐了两年。
经手焦世聪的人,恰恰也是毁掉了记录的人。
为何要毁掉这份记录?
莫惊春的眼神微动,是怕被人觉察出他们的联系吗?
…
入了夜,刚落了初雪的夜晚有些寒凉。
更夫打着锣鼓,却是有些沉闷。
梆梆梆——
听着,像是午夜的喧嚣。
焦世聪猛地被寒意惊醒,颤抖着醒了过来。他的手指心口抓挠了两下,像是刚刚做梦里险些窒息了。
他试图坐起来,大口大口地喘气,紧蹙眉头。
他方才梦到自己差点闷死在雪里。
焦世聪知道这只是因为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才会有这样的梦境,可是他心里就是惴惴不安。
焦连安最终还是听从他的意见,又找了人来对焦明香进行检查。
可是检查出来的结果却是让他们大吃一惊。
在焦明香的身上确实查不出来任何毒|药和挣扎的痕迹,这只能说明,焦明香的死亡确实是一场意外。
可焦世聪还是不信。
他擦了擦汗,坐在床边喘了口气,正打算起来给自己找水喝。
不过等他起来的时候,他却猛地看到在左边窗户上有一个黑影。
那黑影看起来像是吊在半空中,前不着后不挂的,却是想不出来那身影究竟是怎么上去的!而且那黑发披散的样子,隐隐约约看起来,像是个女子。
有一个女人的影子贴在窗外!
他猛地打了个哆嗦,背后发麻。
是幻觉?
焦世聪猛地揉了揉眼睛,一下子意识到不对,如果是幻觉的话,那岂不是从他醒来的时候就出事了?
因为,他动作那一瞬才想起来,从他醒来的那一刻,那个影子,就已经在那里了!
“二叔……”
低低的,哀怨的声音飘了过来。
听不分明,却像是个女声。
那影子晃动了两下,看起来当真是一个飘忽的鬼影。
“为什么我死了,可是二叔你还活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