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昊咬牙想了想,转身又进去一回。
半晌,莫惊春没等到刘昊,却等到一个哀怨的正始帝,帝王背着手站在殿内,隔着一道门槛看着莫惊春,语气幽幽地说道:“夫子是来看寡人笑话的?”
莫惊春又是好笑又是无奈,“您这话说得……难道被看笑话的人,难道不是臣?”
想到这里,莫惊春就忍不住叹了口气。
任由是谁昨晚上被捉着那|活|儿上下左右摆弄,一边盯着一边揉|搓,一边还在嘴里念叨着“怎么没反应”“真的不行”“有趣”之类的话,他能够好过?
莫惊春都差点要动起手来……如果不是看着陛下的眼神着实好奇,着实可怜的话……
莫惊春在心里骂自己,怎么就这么心软?
对陛下心软,就是对自己残忍!
正始帝默然了一会,面无表情地将莫惊春给拖了进去。那动作之迅猛,就像是之前说不想见莫惊春的人不是自己一般,即便莫惊春对陛下的捉握无感,但是在被正始帝拖过来的时候,确实是一个踉跄,然后下意识跨过殿门门槛,跟着陛下入了长乐宫。
殿内的软塌上摆着好几叠奏折,还有的被随意丢到地上。
那看起来就是在刚才的批改中得了陛下的不喜,在殿内的角落,还染着冷冽的安神香,这熟悉的气息在莫惊春踏入殿内后,难以克制地放松下来。
这安神香混合着陛下的气息,早已经成了莫惊春最是熟悉的味道。
莫惊春:“臣这一次来,是有本要奏。”
他说话的声音一本正经,正始帝却有些不正经。
他道:“比昨夜的事情还要严重?”
莫惊春的额头都要蹦出青筋,一字一顿地说道:“任何一桩事情,都比昨夜还要重要。”
正始帝得了莫惊春的瞪视,这才变得正经了些,两人在软塌坐下来,刘昊很快就让人换过茶水,并还有几盘糕点摆在桌面中央。
莫惊春非常敏锐地留意到,在那中间,正有一碟奶香糕。
莫惊春:“……”
他的眼神已经表露了一切。
正始帝笑着说道:“只是有些怀念这味道,夫子不会不喜吧?”
莫惊春沉默了一瞬,默默取了一块来吃。
好吃,倒还是好吃。
依旧是那个味道。
不是变新就是好事,一如既往的味道,却是不变的好。
莫惊春在吃着糕点配茶的时候,默默将精怪所说的事情告诉陛下。
他在涉及到精怪的事情都是如此,不会多说,但也不会隐瞒,尤其是正始帝这脾气略显古怪,他就像是从来都不好奇这精怪究竟是哪里出现的。相较于陛下认定的精怪……或许莫惊春更符合。
尤其是在莫惊春前后长出了兔尾巴跟狸奴尾巴后,有一段时间,莫惊春都怀疑正始帝的眼睛就黏在他的尾骨上,像是一直在遗憾为什么莫惊春没有尾巴。
……人本来就是没有尾巴的!
话罢,莫惊春已经再吃另一块香芋糕。
这应该是宫中的手笔。
宫内的糕点总是会做得比较甜,不知什么时候起,正始帝对于甜口的糕点,却是有着不一般的喜好。越是软糯甜香的糕点,便越是得他的喜欢。帝王对于食物的偏好,自然也会影响到御膳房的口味,久而久之,这糕点的口味,就也变得越来越甜。
莫惊春吃了一块,便感觉黏在喉咙,忙灌下去一杯茶。
“陛下,您不觉得这糕点,有些黏糊过头了?”
他不经意地说道。
正始帝:“这样不是正好?”
莫惊春就看到陛下将一块糕点丢入嘴,锋锐的眉峰透着是似笑非笑的暧|昧,“夫子不觉得,这些糕点,很像夫子吗?”
莫惊春转而开始观察这些糕点,这究竟哪里像了?
看起来一个个都软乎乎,胖嘟嘟,如果说这便是像的话,那莫惊春怕是要开始怀疑起自己在陛下的心目中,究竟是何模样。
正始帝的眼底黑沉,望着莫惊春的眼神异常诡谲,像是暗色里独留下来的一盏灯火,因着过于珍贵,所以便看到异常入神,仿佛一个不经意间,灯火便会熄灭,顷刻会有无尽的恐怖笼罩下来。
甜味。
莫惊春当然是甜的。
每次舔舐皮肉时,正始帝都要压抑着冲动的欲|望,怕自己一个失控,便真的要将莫惊春给吞下去。他站在殿上怒斥虚怀王时,心里的恶兽却是在低低嘲笑,他何尝不是这样?他想对莫惊春做的事情,或许更恐怖,或许更加失控。
……尤其是在莫惊春感受不到他的此时此刻。
不论正始帝如何触碰莫惊春,都没有办法让莫惊春有所感觉,甚至因着那一头热的举动,让莫惊春在那些时候,都仿佛是在无奈看戏一般。
他确实亲眼看到了莫惊春在那之后的失控沉|沦,然而这其中所付出的代价,却是屏蔽了莫惊春对他的所有感觉。
……这究竟是对莫惊春的惩罚,还是对他的惩罚?
莫惊春或许以为,正始帝从来都不在乎他身上的精怪是从何而来。
然正始帝并非不在乎。
他只不过是看透了莫惊春对于此事的恐惧。
从一开始夫子苦苦隐瞒,到后来被迫在帝王面前袒露,从始至终,莫惊春都怀揣着一丝难以辨别的恐惧。
如此荒谬的事情降临在了莫惊春身上,独独他一人。
可是起初,正始帝是卑劣地欢喜着。
欢喜着……莫惊春无法逃开的束缚。
这精怪存在一日,便说明莫惊春永远无法离开他。
那便是精怪,妖怪又如何?
如果莫惊春要吸他的精|气,那便给就是了。
正始帝“昏庸无道”地想着。
可是两人当真有了情愫,再到今日这样的密切,正始帝对于精怪的存在,却有了另外一种阴郁的破坏欲。
他不喜欢莫惊春被人掌控的感觉。
即便这精怪是为了帮助他,却也无法遏制帝王心里涌起来的扭曲恶念。
正始帝的手指还停留在莫惊春的后脖颈,牢牢地把握住那里,他知道莫惊春毫无感觉,所以做得愈发肆意,一下一下搔动着莫惊春那异常敏|感的后脖颈,一边漫不经意地说道:“既然那女子是这般重要,那便杀了她。”
莫惊春敛眉,思忖了片刻,忽而恍然,“当时明春王离开,您虽然并未觉察出他的异样,却还是派人跟上去了?”
正始帝懒洋洋地说道:“寡人虽在那之后,并未真的下令封禁诸王离开,但是敢于提前离开的人,只在少数。要么便是胆大至极,要么就是另有缘由。不管是哪种,跟上去都是没错。至于明春王给出来的理由,倒是十分之熨帖,说是老王妃身体不适,需要提前家去。”
莫惊春:“……这是他属下杨天和的理由。”
正始帝笑了笑,“自上而下罢了。”
明春王身边还跟着陛下的人,那紧迫感便好了些,只是莫惊春在沉思了片刻,还是说道:“陛下,臣记得矿山开掘,都需要得了朝廷允许,并有私人矿场的数量也不多。依着这东西的模样,若是要大量制作,所需要的原料必定许多。这是京城这个点无法满足的,所以……”
“所以需要彻查矿业,循着舆图,挖出他最可能藏住这热火朝天的制造所在。”
正始帝接了上来。
莫惊春颔首。
陛下该正经的时候,却是非常正经。
两人相聚半个时辰,莫惊春离开的时候,心里的小算盘啪|啪|啪打起来,如今他的倒计时时间倒是好看了些。
【16:12:54】
如果跟陛下多……两三天的话,这惩罚,倒也不是不能熬过去。
毕竟就连身体拥抱的时间,也是算数的。
莫惊春心里松了口气。
待莫惊春离开后,正始帝的脸色却是彻底阴沉下来,露出森然的恐怖。精怪,后世,意识,奇怪的弓|弩……他拍了拍手,将暗卫叫了出来。
帝王露出个极其可怕的微笑,笑意里没有半点暖意,却像是炼狱里才有的扭曲疯魔,轻声说道:“加派一队人手过去,将明春王妃捉回来。
“扭断手脚,斩断哪里都可以,无需完整。”
他没在莫惊春身上动用的手段,却未必不会对明春王妃用。明春王这般心性,或许有可能在被劫掠前便狠心将这得用的人给毁了,可是正始帝却是不在意。
只要活着,能对话,便是足够了。
至于带回来的是个人,还是半个人……有何区别?
眼下,正始帝心中正翻涌着无数残暴的念头,在紧随着莫惊春离去后逐渐散开消逝的气息里,愈发难以遏制。
他闭了闭眼,诡谲地自言自语道:“再这般下去,怕是夫子要发觉了。”
刘昊站在不远处,轻声细语地说道:“陛下,可要……”
正始帝一摆手,刘昊立刻噤声。
近些时日来,正始帝对“静”的苛求,已经到了极致。
宫道外,正护着莫惊春往外走的德百,却看到宗正卿停下来,回眸望着身后逐渐被抛开的宫殿,转而看向他,露出一个异常和煦的微笑。
“德百,我有些问题,劳烦你解答。”
德百看着莫惊春的笑容,不知为何突然打了个寒颤。
怎,怎么太傅的微笑,看起来如此奇怪啊啊!
……莫名有种陛下附体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