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只是那些后宫阴私,从来不肯多说,只是极其偶尔的时候,他母妃会提及到太后与如今的陛下。

金太嫔喃喃说道:“太后娘娘什么都好,对张家人好,对陛下也好,对从前先帝也很好……可就是她想着人人都好,却总是人人不好。”

太后也并非没有能力平衡张家与皇帝之间的关系,只是她总忍不住去怜惜在他眼中弱小的张家人,以至于有些时候,理智的太后总会轻易被张家所动摇。

或许是张家人爱在她面前诉苦,摆尾可怜的缘故。

金太嫔想,可是太后啊……张家是豺狼,可陛下却远非虎豹……如果太后终有一日执迷不悟,还是为张家所动摇的话,那陛下会做些什么呢?

人其实都是偏袒的。

即便正始帝知道缘由,他也只会认为是张家不好。

那届时……

张家可就活不成了。

对付陛下这样的人,越是在乎的东西就越不能在他面前表露出来,因为陛下可不是那种会爱屋及乌的人。

“呵。”

满朝都听得到,正始帝突然发出这么一声短促的笑声。

“母后既然觉得是寡人做错了,那何不如一错再错?”

他的语气非常平静,平静到了压抑的地步。

“寡人记得,一个月前是张老夫人进宫来见您的吧?”正始帝面无表情说着,“而后又是三日,是我那好舅母来见的您,大舅母总是能说会道,常年也是她进来。”

阴冷的视线投了过去。

“我那大舅母是不是在说,想要将张家女郎嫁进宫来?”

太后脸色一变,“胡说八道!”

……其实张家确实有这个心思。

只不过张家这蠢蠢欲动的小心思在被太后知道后,就进来说词的张夫人训了一顿,骂得她不敢抬头。

太后清楚他这几个兄弟究竟是什么德性,养出来的女儿再好,太后都绝对不可能让他们进宫来。

她虽然因为张哲的事情对张家颇有怜惜,可是将主意打到正始帝身上,那却是不行。

正始帝:“张家在您这边确实是走不通路子,只不过您怕是不知道吧……刘昊。”

刘昊欠身,低低说道:“方才已经查了出来,张家三女郎,确实是藏身在奉先殿内的香案下。”

张家的排序是一起算的,三女郎,正是大国舅的嫡长女。

什么?!

太后脸色骤变。

这的的确确是太后不知道的事情。

随着话音落下,门外正有两个宿卫捉着一个哭啼啼的女子进来,只见她的长相和大国舅有几分相似,只是更想柔美了些。

她被宿卫压着跪倒下来,怯懦地吐露了话语。

其实这桩事情,陛下早在此女还没进宫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张家接连捅出几次娄子之后,皇帝早就在张家安插了自己的人,尽管张家在后来加强了戒备,可正始帝派去的人还是如入无人之境。

正始帝原本不打算揭露出来。

至少没必要让太后知道。

他之所以任由那张家女子入宫,不过是为了后来敲打国舅所用。

正始帝阴冷说道:“张家借由您的手偷偷将人送进宫来,所欲为何?您应该比儿寡人知道得更清楚。”

太后的脸色青白交加,难堪至极。

她万万没有想到张家的胆子居然如此之大。

……或许其实是张家一脉相承呢?

张家已经不是第一回了。

今日是正始帝的生辰,只有寥寥几人才知道,他这几年生辰那天晚上都必定会去奉先殿给先帝的牌位上香。

张家是从哪里知道的?

只会是太后。

一个清白人家的姑娘怎么会好端端藏身在奉先殿的香案下?

皇帝这话还是当着满朝文武王公大臣的面前说的,这赫然就让张家的名声蒙上了一层阴郁,两位国舅的脸色铁青,膝盖一软就跪了下来。

可笑。

可叹!

正始帝看着那两个猪狗不如的东西,再回头看着太后眼底只剩下一片冰凉。

这就是您一直要护着的东西。

正始帝的残忍暴虐,并没有因为这次揭露而感到快意,相反他又觉得不够。

他本不该如此,他本不会如此。

母后是他的家人,他为何要去践踏她心中觉得宝贵之物?

可是此时此刻他看着太后脸上的苍白震惊,却只觉得一头凶狠的恶兽从心里真拖了出来,便得愈发残暴无情。

背在身后的手指痉挛着蜷缩在一处,遏止着将要勃发的杀意。

殿内这些文武百官,王公大臣,一个个脑袋低得极其低,仿佛是畏惧在他的暴怒之下,可是正始帝却觉得撕开那张人皮,挖开他们的心脏,却是藏着一个个桀桀怪笑的模样。

这天家的笑话,看起来甚是有趣吧?

那好几个所谓叔伯弟兄,眼下正觉得热闹吧?

或是他们还要觉得今日这热闹还是不够,得再掀起一把熊熊巨火,方才足够完美?

公冶启并没有错。

他错就错在太过聪明。

即便是这样恐怖可怕的念头充斥着心里的时候,他依旧快准狠捕捉到了诸位叔伯的恶意。

宗亲与公冶启的关系并不亲近。

更因为早两年他打击宗亲力量,从他们手中夺回封土与农田,这样掠夺的强势,如何能让他们关系和睦?

他们巴不得公冶启死。

这其中还有几个蠢蠢欲动的,若不是这两年被压得太死,或许早就做起了翻身做主人的念头。

许是公冶血脉里就有的疯狂与争斗,不管是先帝还是公冶启,他们都曾遇到磨难。

先帝上位之路并不容易,更是曾经遭遇过两次刺杀,而公冶启在登基至今已经接连诛杀了三位兄弟,平息了两场叛变。

老齐王会被革除封号,何止是因为齐王世子闹得那一出?

从一开始正始帝就是冲着齐王去的。

公冶启想,这些叔叔伯伯可真是好。

他慢吞吞抽|出了柳存剑手里握着的佩刀,先前帝王已经在交泰殿闹了一回,如今再看他手握利器,诸位纷纷脸色大变,就连许阁老都露出震惊,往前走了几步。

如今这热闹若是还不够大,那就再让这些皇室宗亲为着热闹增添几分血色,那又如何?看热闹的人最终变成热闹,岂不十分满足?

合该是他们当有的宿命!

帝王杀意暴起之时,已经几乎来不及。

从殿外冲进来一个俊秀身影,手里不知是夺来哪位宿卫的长刀,这遥远的距离在步伐轻快之下,竟然眨眼而至,生生拦下了康王面前的那把佩刀。

先杀康王,再杀张家。

嗜杀残暴的念头在公冶启心里涌动,他阴狠地看向阻他之人。

——莫惊春。

只会是莫惊春。

莫惊春擅长右手,即便是现在,也还是右手握刀。

这一击之下,他的手腕刚刚包好的伤口崩裂,腥红染遍了包扎的白色,很快渗透了出来。

只是此时,不管是莫惊春还是公冶启都没有留意到这点。

“陛下!”

莫惊春几乎目眦尽裂,他万万没想到,正始帝居然真的会动手!

公冶启慢吞吞地看向莫惊春,浓黑的眼底一闪而过的扭曲猩红着实可怖,没有半分遮掩的疯狂扭曲暴露在他眼前。

乃是彻头彻尾的发狂。

“夫子。”

恶兽说。

“子卿。”

他裂开恶意的口。

“你拦在康王面前,是想做什么呢?”

如此危及之时,如此疯狂之况,在整殿哗然之中,莫惊春咬牙说道:“陛下,您是中了百越的毒!方才老太医已经说过,在那些护卫您的侍卫身上查出了几种药物,其中之一是为了吸引毒虫,所以那些毒虫才会针对陛下!

“另一种,是让人发狂之物!”

莫惊春还真不知道自己有这种急智,在如此危险的时候,还为正始帝的发疯编织了一个合适的理由,“陛下,您清醒过来吧!

“您只是中了百越的毒!”

经由莫惊春冲进来这声暴喝,殿内其他人才反应过来,尤其是刚刚险些赴死的老康王,更是吓得往后一个踉跄,整个摔倒在地,狼狈地被侍卫给拖走。

而也是这一番话,让朝臣王爷们以为正始帝是中了百越的毒,登时气得牙狠狠!

这百越当真可恨!

公冶启的眉角微红,看上去还以为是泪意熏出来的,可实则不是。

那是暴怒,那是戾气,是狂躁的恶与扭曲的疯狂并在一处的嫣红,让俊美的帝王妖异变态,古怪莫名。

他的佩刀依旧抵在莫惊春拦住他的那柄刀上,甚至深深压了下去,迫得莫惊春不得不闪身避开,淅淅沥沥滴了一地的红。

包扎的地方终于裹不住红血,崩开了一地。

公冶启循着那血红追寻着莫惊春的身影,那翩跹脱离的身姿一瞬间让他的疯狂更甚,连眼睛都布满猩红。

看到陛下这模样的朝臣猛地倒抽一口气。

当真如鬼神降临。

莫惊春只是避开公冶启的刀,却未曾远离。

莫惊春:“陛下,您……”

“住口!”公冶启阴森森地喝道。

他不想听莫惊春说话。

此时此刻,他只会说一些可恶恼人的话,即便公冶启不愿也不喜欢听,可是莫惊春总是喜欢说上一堆,让人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

公冶启偏是不愿。

可他再是不喜,他却知道,莫惊春说话的时候,他还是会听上那么一两句。

……只是一两句。

公冶启暴躁的恶意在心里冲击,毫无掩饰的杀意展露无遗。

莫惊春何止是心惊动魄。

在帝王又朝着张家国舅走去时,莫惊春箭步拦在公冶启的前头,苦笑着说道:“若是陛下想要当着臣的面大开杀戒,请先过了臣这一关。”

他的脸色变得坚毅。

他是绝对不可能任由陛下败坏自己的名声。

如今这般疯狂能够用百越下毒掩饰过去,可要是真的杀了几个朝廷重臣王爷,还是会有无穷尽的麻烦。

莫惊春不愿再等,率先出手。

他的武艺不及公冶启,若是等着陛下发难,永远都无退路。

无人猜到莫惊春真的敢动手。

他们只不过以为,莫惊春只是拦上一拦,而对陛下出手……那可是重罪!

殿内的宿卫左右为难。

陛下发疯要杀人,看起来好像应该拦着陛下;可是宗正卿为了拦住陛下而动手,似乎也该拦着宗正卿。

盖烈在柳存剑的示意下,赶忙按住了手底下这群憨货。先前已经有几队弟兄死里逃生,可别在这时候又犯蠢折进去了。

莫惊春其实没有擅长的武器。

当初小的时候,莫飞河让他练过所有的兵器,发现莫惊春没有任何一个喜欢,也没有任何一个讨厌。

当年莫飞河就说过,莫惊春不适合走武将一道。

他不是完全没有天赋,可没有一柄喜欢的兵刃,便说明莫惊春志不在此。

本心不在此处,强也无用。

可没有喜欢的,不代表莫惊春不会用。

正是因为莫惊春什么都不喜欢,所以莫飞河什么都让他练习。

他什么都会,什么都不专精。

如此操着宫中宿卫的佩刀,莫惊春勉强能在公冶启的手中撑住,可是谁都看得出来,莫惊春的攻势已经渐渐溃败。他本来就负伤,脚踝也有肿痛,各种隐患困扰着他,让莫惊春败落的速度更快。

可是莫惊春没有退让。

他愈战愈是狠,那双眸子清亮异常,只有一往无前。

仿佛眼前面对的不是陛下无穷尽的杀意,而是一件极其重要的事。他是如此认真去做,如此拼命去做,以至于眼底仿佛也燃起无尽的光火。

只是这火不同于公冶启的疯狂,却是如此明亮。

莫惊春从来都没动摇。

公冶启注视着那双眸子,几乎要窒息在那明亮里去。他的心在颤栗,他的手在快意,他甚至没有半点留情,便是为了逼出莫惊春的浑身解数!

只有莫惊春。

在一片扭曲杀意里,独独莫惊春像是唯一的存在。他周身的明亮透彻,亮得阴鸷丑陋的恶兽都无法回避。

公冶启的刀偏了一瞬,强行稳住激荡的心声,冰冷地说道:“夫子明知如此,为何还是要拦?”

若是死,还要拦?

明知如此,还是要阻止?

这皇朝天下,对夫子,便如此重要?

莫惊春已经是强弩之末,脸色苍白:“臣不能坐视着陛下毁坏自己声誉!”为了说这话,莫惊春生生矮了一下刀背的袭击。

公冶启一愣,旋即一种偏执的疯狂爬上心头。

不是……竟不是那些!

公冶启的分神只在瞬息,可偏被莫惊春抓住,猛地一个箭步冲了过来,拼着脖子受伤,也要生生将刀背劈在公冶启的手腕上。

那一瞬,公冶启本可以割开莫惊春的喉咙。

哐当——

公冶启的刀掉在地上。

可他看也不看跌落在地的刀,却是看向气喘吁吁,跪在地上捂住右手的莫惊春。

莫惊春的右手已经到了力竭时,正在不断哆嗦着,几乎再握不住刀。就算这一招不成,莫惊春也再无机会。

朝臣有那闭上眼的,也有无声摇头的,更有许伯衡,薛青,张千钊等人死死地看着帝王和莫惊春的一举一动,生怕帝王的下一招,便是要了莫惊春的性命去。

张千钊几乎要冲出来。

可他无法。

宿卫拦在王公大臣的周围,既是为了保护他们,也是为了保护被百越毒|药迷惑的陛下不被旁人袭击。

尽管他们确实为那拼死斗争的莫惊春而动容,却无法任由一人冲破阻隔。

……怨不得是莫家人。

莫惊春此刻展露出来的铮铮风骨,与他之前的寂然全然不符!

公冶启半蹲下来,动作虽缓,却牵引着无数人的目光。

帝王猩红阴鸷的眼盯着莫惊春的发旋,幽冷地说道:“夫子,你知道寡人是个不愿意吃亏的人吧?”他不疾不徐地说话,既没有去取刀杀了莫惊春,也没有去动那颤巍巍地躲在宿卫后的老康王。

莫惊春跪坐在地上,整个人汗涔涔,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他喉咙有着淡淡的血腥味,死死咽了下去,微微喘息着说道:“臣知道。”

这个姿势很不雅,但是莫惊春已经没有力气。

他的右手暂时废了,如果陛下还要再战,莫惊春虽能用左手,却不是那么顺畅。毕竟左右手都能写字,和左右手都能使兵器,是全然两回事。

公冶启阴测测地看着莫惊春,古怪的,低柔的,似乎带着莫名的趣味说道,“那夫子觉得,你可以付出什么呢?”

此刻正始帝的模样远比之前的阴鸷残暴好了许多,只除了依旧栖息在他眉宇间的暴戾外,君王好像慢慢恢复到了从前的模样。

可莫惊春莫名抖了抖。

他晓得这种扎人疯狂的眼神,正是帝王贪婪暴戾的注目。

公冶启压根半点都没恢复。

他只是短暂的、浅浅的将那些全部埋进人皮,就好像重新披上皮囊,他就能再做一个干干净净的人,与之前的诸多事情全然无关。

……代价?

莫惊春微张口,一时间也有些茫然。

他有什么可以付出的?他还有什么能付出的?

……能够平息,满足这位帝王无休止的暴戾?

莫惊春望进公冶启的眼里,注视到了他最深处无休止燃烧的狂热。

失控、扭曲、残暴、疯狂……这般种种,仿佛才是公冶启的本心本性。可他方才因为太后而失控,又因为莫惊春而冷静。

尽管只是现在。

但是莫惊春却突然挣扎着,从怀里掏出来一个东西。

那东西很小,看起来像是个小小的木匣,也不知莫惊春是怎么藏了那么久。

“这是,臣给陛下的生辰礼。”

莫惊春的声音低得几不可闻,即便就在几步开外,也绝对无人能听到他在说什么。

公冶启微怔,下意识从莫惊春手里接过那生辰礼。

那匣子方方正正,其实并不多如意,就只是个普通的模样。

可当公冶启打开时,那黑沉沉的眸子却猛地涌起咆哮的火,仿佛暴戾的狂兽捕到了心爱的血食,扬起古怪偏执的猩红。

恶兽低低的,古怪地咆哮起来,裂开诡谲的恶笑。

“夫子可知道,这究竟是什么物件?”

莫惊春力求镇定地说道:“……不过是一件器物。”

其实他一直没拿捏要不要送。

即便他做好了,装在匣子里,藏在胸|前,也一直没想好要不要送出去。

……他觉得自己是疯了,才会去打造这精巧物件。

直到方才那一瞬,他捉住帝王空隙的瞬间,莫惊春轻而易举地看到了帝王的弱点。

莫惊春几乎颤抖得要匍匐下去。

有朝一日,他竟然是帝王的弱点。

“臣不是个合格的交换者,这契,该由陛下提出来才是。”

莫惊春没什么能拿来交换,甚至刚才献上的礼物,也仅仅是希望他能高兴。在这无边的,漫长得几乎无法结束的一天,至少能稍稍快乐一点。

这毕竟是公冶启的生辰。

莫惊春希望公冶启能有一日,喜欢上自身的诞生。

哪怕一瞬。

而不是带着厌恶般的漠然。

这或许是莫惊春过于自得,可是在公冶启猛然变化的眼神里,莫惊春的手指蜷缩了一瞬,至少……他的选择,应该是没错的,吧?

公冶启蓦然起身,带着莫惊春跌跌撞撞地站起来。

帝王脚尖一踩将长刀弹了起来握在手里,猛地甩到墙壁上,却几乎擦着大国舅的脖子飞了过去。惊得他两眼一翻,整个昏了过去。

很难说究竟是故意,还是意外。

随后,帝王扯着莫惊春大步朝殿外走,直到人跨出殿门后,方才阴鸷地丢下一句‘后事暂由内阁处置’便甩手不管。

有朝臣反应过来,连忙追了出去,那细碎的话语抛在风中,只隐约顺着夜色里的灼烧气味飘了过来,像是在让陛下莫要大开杀戒,请求莫惊春劝说云云。

从背脊窜起来的危险感让莫惊春头皮发麻,精疲力尽。

他为了拦住陛下的疯狂,已经花费了太多的心力,如今面对着朝臣的请求,他实在无能为力。

此时,焉知他是否自身难保?

这实在是一个太长、太长的夜晚,长到几乎让人以为无法过去。

交泰殿附近彻夜光火通明,太后枯守宫里看着漫漫长夜,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长乐宫更是各处透亮,无一处不是。

金色的环扣在莫惊春的脚踝,藏在被褥,躲在床帐,甚至弯到枕边。在无数张扬分明的灯火里,公冶启无一处不看得清清楚楚。

他不仅要看,更是要吃,将莫惊春彻头彻尾染上公冶启的味道。

手腕的伤势已经再度被上过药,仿佛像是怜惜一般,这只胳膊被细细的链条包裹着柔和的布料缠裹在床头。

说是保护。

好一种保护。

痉挛到极致也无法挣扎的保护。

就如同那张扬的金色,既是莫惊春主动奉上,也是公冶启无声的霸占。

恶兽古怪地舔了舔嘴,再舔了舔身下人,心里的空洞好像堵住了一小块。公冶启将莫惊春彻头彻尾,染上了自己的味道。

他的眼底满是疯狂猩红,扭曲的暴戾在心头餍|足狂啸。

嘻。

这是莫惊春许的。

好一个无休止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