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躺在地上，眼睛闭上又睁开，他看向仲秋晨，“你到旁边屋去，如果我昏迷，你们就先出城，不用管我。”

仲秋晨愣了下，旋即反应过来，莫安森昏迷的时候能力会暴走，会无差别攻击。

仲秋晨坐在一旁没动，他不可能不管莫安森，“你先睡，如果你真地暴走，我会躲远。”

莫安森看着仲秋晨的眼睛，他嘴唇翕动想要再说什么，但最终放弃，他闭上眼，“不要让我伤害到你。”

“嗯。”仲秋晨乖巧点头。

莫安森睡得很快，躺下五分钟不到就睡死过去。

梦中，他眉头本能皱起，身体似乎相当不舒服。

仲秋晨犹豫过要不要把莫安森叫醒，莫安森不像是睡着反倒像是昏迷，但想想就算把莫安森叫醒他也做不了什么，他只得作罢。

莫安森情况确实相当糟糕，起初他还只是皱着眉，半小时后他额头上就已满是冷汗，他脸颊开始发烫发红，他嘴唇更加没有血色，眉头也越皱越紧。

仲秋晨试着给他喂水，他却没喝进去多少。

仲秋晨在屋里找了水盆在楼下的河里打了水，拿回屋里要替莫安森擦拭额上汗水时，莫安森能力开始暴走，屋里的东西已经开始漂浮。

屋内所有能移动的东西，无论大小，全部都漂浮至空中。

它们不规则地动着，时而缓慢时而急促暴躁，就好像在寻找着什么突破口。

仲秋晨简单替莫安森擦拭了下身上的汗水后，试图叫醒他，但莫安森却无论怎么叫都叫不醒。

看着那样的莫安森，以及周围漂浮的东西，仲秋晨有了种奇怪的错觉，莫安森好像不是病了。

之前莫安森伤口感染昏迷时虽然也曾经失去过意识，但和现在截然不同，至少那时候漂浮的东西只是单纯漂浮。

仲秋晨又试着叫了莫安森一次，依然没能把人叫醒后，拿了自己的东西坐到了楼梯口里。

他答应过，不让莫安森伤害他。

楼道中安静，盛夏的阳光不受丝毫影响的灿烂，连带着就连楼道里都充满阳光的气息。

仲秋晨在阳光下拆开自己手上的布条看了看，早上被他自己划上去的那条贯穿整个掌心的伤口，已经只剩下一层皮外伤。

他的伤口在极速愈合。

那种速度，已经远超人类。

速度、反射神经、感知力、自愈能力，自从之前那次昏迷之后，他就变得越来越不正常越来越不像个人。

仲秋晨靠着墙壁坐着，头抵在墙壁上，大脑空白。

薛二维去了很久才回来，仲秋晨动过要去找他的心思，但莫安森还在屋里，而且薛二维某种意义上来说挺能活。

薛二维回来时已经是四个小时之后，那时都已快中午。

“你怎么在这？”薛二维上楼时看见仲秋晨，先是一惊，旋即了然，“莫队昏迷了？”

“嗯。”

薛二维看了眼仲秋晨身后紧闭的房门，把自己提着的东西放到楼梯上，他没找到多少东西，甚至连一个大的购物袋都没装满。

“城里被搜索过，和之前那个商城一样。”薛二维讪讪，在仲秋晨身边坐下。

他已经很努力了，几乎把附近一片全部挨家挨户找了一遍，但这边已经不止一次被洗劫过，真的没有多少漏网之鱼。

仲秋晨突然坐直身体，薛二维看去，两人背后的房门打开，莫安森红着一张脸顶着一头的汗水出现在门口。

“莫队。”薛二维看向莫安森，眼角余光瞥见屋里已经有了明显裂痕的墙壁，他脸上肌肉抽动了下。

“吵醒你了？”仲秋晨起身，莫安森一直在他感知范围内，他一醒他立刻就知道。

莫安森扶着门框，“找到吃的了？”

莫安森看向地上的塑料袋。

薛二维讪讪，“没找到多少，就这些。”

莫安森没说什么，他转而道：“走吧，出城。”

仲秋晨和薛二维立刻看过去，莫安森不像是能出城的样子。

“不能再继续呆在这了。”莫安森道，顿了顿，他补充道：“我的情况有些奇怪。”

一开始他以为自己是生病，但现在他已经确认不是，因为这和生病或者受伤导致的昏迷不同，他发现他之所以难受的主要原因是因为他体内的能力在骚动。

那种感觉他并不陌生，他遇到仲秋晨之前，他体内的能力就已经处于失控边缘。

那时候他已经很长时间不能入睡，因为他体内的力量随时都在叫嚣着要撕碎一切，那个一切里面甚至包括了他。

后来他遇到仲秋晨，不知是什么缘故，他体内躁动的力量一下就安静下去，让他有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安宁。

但就在昨夜，那份安宁结束，取而代之的是比之前的躁动更加疯狂剧烈的躁动。

那份躁动实在太过强烈疯狂，甚至给了他一种不同于之前的毁灭一切，而是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他身体深处喷涌而出的错觉。

他有种，他体内好像什么东西要突破的错觉。

“要不莫队你在休息一下？我们明天再走也可以。”薛二维提议，莫安森那模样都让人害怕他随时会倒下。

“你们走前面，我走后面。”莫安森看向仲秋晨，“先出城再说。”

仲秋晨眉头皱起，稍作迟疑，他最终选择同意莫安森的安排，这座城他们是绝不能再继续呆。

仲秋晨拿了自己的东西，转身向着楼下走去。

薛二维看看莫安森，再看看仲秋晨，只得提了地上的塑料袋跟上。

莫安森站在楼梯口等待，直到两人下了楼他才开始移动，随着他的移动，原本只存在屋里的那些裂痕慢慢爬上楼道中的墙壁。

他一路下楼，他周围的一切就被一路撕扯得裂开。

他下到楼底时，整个楼道所有墙壁已经没有一寸完好的地方。

底楼没有了楼道的阻拦，莫安森的能力扩展开，地面、远处的墙壁都受到影响，好些地方的东西都跟着飞了起来。

仲秋晨回头看了一眼，找准方向，带路向着城外而去。

莫安森跟在他身后三十米之外，始终保持着距离。

三人一路前行，速度不快，但脚步一直不停。

下午三点左右，三人停下休息了半小时。

半小时后，三人继续前行。

入夜后，夜里七点多时，他们总算远远看见城市边缘。

看见远处那熟悉的山丘，薛二维整个人都精神起来，他小跑着先出了城。

仲秋晨回头看向身后跟着的莫安森，莫安森状态越来越差，他似乎已经快失去意识，只是本能的在一直跟着他。

他停下，莫安森也跟着停下。

莫安森远远的扶着墙壁低着头，似乎随时都会倒下。

仲秋晨看了一眼已经在视线范围内的山丘，咬牙，继续往城外走去。

莫安森本能跟上。

十来分钟后，他们出城。

星空下，空旷的野外带着完全不同于城里的凉爽夜风袭来，让仲秋晨精神为之一振。

仲秋晨本能回头看去，莫安森果然已经又停下脚步。

仲秋晨无奈，只得带着这条小尾巴继续往前走去。

一路回到山丘，仲秋晨停下脚步，莫安森也跟着停下。

仲秋晨回头向着莫安森走去，莫安森整个人都愣住，好像十分茫然，完全不知道这种情况下自己该怎么办。

仲秋晨好笑又无奈，他在莫安森反应过来要转身后退之前来到莫安森身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防止他逃跑。

“我们已经出来了。”仲秋晨道。

莫安森幽黑的眸光转动，看向仲秋晨，他眼神涣散思绪迟钝，好片刻后才认出来面前的人是仲秋晨。

“我们已经从城里出来了。”仲秋晨重复。

莫安森长而微卷的睫毛动了动，下一刻他身体一软，整个人昏迷过去。

仲秋晨眼疾手快，上前一步接住他。

“莫安森？”仲秋晨心中的无奈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紧张和不安。

莫安森身体烫得惊人，那甚至都已经不是人类该有的温度，仲秋晨触碰到他皮肤的地方都被烫得发痛。

莫安森毫无反应，再次彻底昏死过去。

仲秋晨顾不上那温度带来的烫手，赶紧把莫安森背在背上，背着他跑向山丘。

薛二维先到山丘后，正在检查车子，生怕车子里的机器被破坏，见仲秋晨过去，他开口，“机器没问题，还好还好，不然……”

他话未说完，就看见仲秋晨背上还有个人。

“莫队？！”薛二维赶紧从车上下来。

仲秋晨背着莫安森来到山丘，他把莫安森放在山丘后的草地上，他试图做点什么，但他什么都做不了。

莫安森意识模糊，但也并不是完全失去意识。

他感觉到自己被背了起来，他嗅见仲秋晨身上那令他贪念的气息，他知道自己被仲秋晨背到了山丘后被放在了草地上，他甚至看见仲秋晨不安地看着他的眼神。

他无法动弹，也无法言语，他的意识好像从身体里剥离。

他的身体叫嚣着疼痛，那种疼痛自灵魂深处传开，蔓延至全身每一处地方，那种感觉就好像他的身体快要从内而外的被撕成碎片。

他试图做点什么，但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必须做点什么，因为仲秋晨在不安。

他答应过仲秋晨要带他去乐园，他不可以失约，他还和仲秋晨说好了，到乐园之后他们两个组队。

哦，还要带上薛二维。

想着薛二维那张傻呵呵凑上来的脸，莫安森心底蓦地涌出一股不喜，薛二维好烦。他要找个山洞把薛二维扔进去，然后把洞口死死堵死。

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莫安森在混沌中寻找出口。

他没有依据，但他就是知道，他现在的情况和之前的暴走毁灭不同，他应该是到达了某个突破口。

如果能顺利突破，他的能力将更进一层，他也会有所改变。如果突破不了，那他必死无疑。

但他和之前在城里遇上的那个疯子不同，他并不是天生的能力者，他只是被制造出来的产物，这一条路本来不属于他……

在一条本来就不属于他的路上寻找突破口，他走投无路。

“……安森？”

“莫……安森……水……喝水……”

莫安森思绪被拉回，他用尽所有力气去睁眼，但他的眼皮仿佛有千万斤重，他努力半天也只能从眼缝间隐约看见一道模糊的轮廓。

“喝点水……”

“仲……仲秋晨？”

仲秋晨身体轻颤，“你醒了？”

“不带……薛二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