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只一瞬间,原本是盛夏午后的骄阳便暗淡了下来,偏殿上方的天空被厚重水烟笼罩成压抑的银灰色。

一片昏暗中,宁宵伸手从锁骨中央抽扇拔剑,幽蓝华光乍亮,映出他眼底凛然。

人说少司天拔剑是不可多得的美景,至高至美之兵戈,只为祭礼祈福,毫无杀气锋芒。

但此刻威压之下,万景寂灭。眉眼依然温和的青年一步一步带来的威压令那些侍卫纷纷跪下,没有谁敢抬起头来,因为那阵强压会直接把他们的脊椎碾碎。

下方也早已不是鱼动莲绽的美景,而是一轮巨大的九转青莲台,重重莲瓣在周围拔地而起,将此方天地围入宁宵的杀境。

周围是一座又一座耸立的朱木牌坊,青铜铃声苍凉悠远,牌坊外是凝实的黑雾,无数阴戾的怨气扭曲挣扎着想要挣脱牌坊的镇压,将困入境中的侍卫吞噬绞杀。

他是少司天,以身躯承受此间百代灾邪,若没有他的镇压,这些积累的怨气会妒杀一切生命。

温和的水灵力在杀境中暴动起来,直接抽取那些侍卫的鲜血,细密的红色彼此黏连,仿佛一重又一重的红色纱帘。

平安无恙的只有洛闻箫。

青年抹去嘴角血痕,透过血幕红纱回头望向朝他走来的宁宵。

哪怕一身庄严杀气,这个人看起来仍然是温和从容。其实宁宵没必要做到如此地步,只要他一现身那些侍卫都会跪下,召出杀境只有一个原因——宁宵就是想把这件事做大,确保没有人敢再轻易对他下手。

宁宵看到洛闻箫似乎笑了一下。

“…下次别再这么冒失。”宁宵看他受伤,也不好说说什么责备他擅自离开水云殿的话,温和灵力附在洛闻箫身上止血疗伤。

宁宵抬手撤去杀境,没有让那些侍卫失血而死,问道:“这座偏殿的殿卿是谁?”

一名青衣少年在侍者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走来,额上银链垂下薄纱遮盖面容,他被方才那阵威压吓得行礼说话都断断续续的:“回禀少司天,是我…不、我还不是殿卿,只是暂居此殿…”

“连殿卿都不是,”宁宵声音仍是清和,但话语里含着锋芒,“那你怎么敢动我的人?”

少年惶恐地跪下:“少司天饶恕,我之前并不知晓这位公子是您的,您的…”他一急就更不知道说什么来辩解,洛闻箫并未透露身份,而少司天却说这是他的人,但整个王都的人都知道少司天从未有过殿卿。

而宁宵想,事已至此,他确实得给洛闻箫一个与他有关的身份。星官和学生都不行,那只剩下一个——

“听好,”宁宵对那少年道,“他是水云殿殿卿。”

此话一出,连洛闻箫都讶异地看了过来。

宁宵想着等下再跟洛闻箫解释清楚,只对少年道:“你伤我殿卿,自己去向司天监领罚吧。”

听到“司天监”三字,跪地的少年颤抖得更加剧烈,求饶道:“少司天你罚我吧,我、我...”

“你是他的人,应得的。”宁宵只留下这句就牵起洛闻箫的手回水云殿。

一回到殿中,云清就上前行礼道:“少司天,伤药已经备好了。”

“辛苦了,退下吧。”宁宵点点头,示意洛闻箫坐到床榻上。

“方才我只是初步止血,还是上药好得快一些。”宁宵还在解开药瓶封口上的银扣,一边轻声道,“解衣吧。”

若是平常确实没有什么,但方才他当众说洛闻箫是他的殿卿,现在又让人上榻解衣。

洛闻箫习惯性地听他的话去解腰封,解到一半顿了一下问道:“方才你是认真的?”

宁宵挑开瓷瓶的封口,闻言便解释道:“司天监现下还在正殿理政,若是人族擅闯后殿被他知晓会很麻烦,这个身份能护你周全,我并没有折辱你的意思。”

宁宵自己都惊奇,原来这个时候自己是这么想的。

“折辱...”洛闻箫靠在床头,揉了揉眉心,低声道,“果然还是不能对你抱有什么期待。”

宁宵拿手指蘸上药膏,语气有些无奈:“情急之下,这个做法确实有失稳妥,只好委屈你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