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光宁年少稚嫩,遇事心绪正乱,自己还拿不准主意,咱们再追问不休,施加给他过多压迫,必然激起他的逆反与警惕。这便是用力过猛,一如高台入水反受其坚,只会适得其反。故此时我等不作为,效果反而远胜作为,所谓欲擒故纵,正是这个道理。仔细分析,马光宁之急远胜于我,我等只需慢等,必能守得云开见月明。”
李万庆道:“此话有理,但不知这一等,要等多久?”
傅寻瑜回道:“李将军惯于征战,应知一旦受伤,最痛乃何时?”
李万庆答道:“是是刚受伤时”
“对了,我等表现越是沉稳,马光宁心无所依,就会更加不安,要紧事也难藏匿。他又是个性急之人,做事冲动所到,从心所欲”傅寻瑜说着露齿一笑,“今夜是马光宁最难熬的时光,我猜就是今夜,他就该憋不住了。”
李万庆苦笑一声,将信将疑。
是夜,万籁沉寂,三更天的梆子敲过,傅寻瑜穿着亵衣披着暖袍,依然坐在厢房桌前研读书卷。油灯闪烁,将他的影子映在门棂上。一个呵欠打过,他伸伸懒腰,掩卷正准备洗漱,“笃笃”声传来,有人在敲门。
“马统领,等你多时了。”傅寻瑜说道,“门闩未插,推开便是。”
门应声而开,伴着一阵穿堂凉风,满身寒气的马光宁入内掩门,讶道:“你知道是我?”
傅寻瑜淡笑道:“我自然知道。”并问,“马统领怎么找到这里的?”
马光宁轻咳一声,道:“自然能找到。”言下之意,两人各退一步,互相一问都不必回答,算是扯平。
坐定之后,傅寻瑜道:“马统领,你有心事,但说无妨。此间只有你我,不必多虑。”
马光宁轻叹数声,将右掌按在桌面上,思忖良久,方道:“傅先生既然猜得到我来,必也猜到了我想说什么。”说着,抬起头面带哀愁道,“先生知道,我不顾生死来到范河城,只为了救我兄长一命。但直到今日我才发现,要害我二哥性命的,不在你赵营,而在而在我二哥自己。”
傅寻瑜微微点头道:“马统领继续说。”
这时候,马光宁又敛声不语了,厢房内顿时陷入静寂,惟有房外草丛石堆中的虫鸣微响。过了好一会儿,他始才接着道:“不瞒先生,我二哥他跟我说了个大秘密,与、与我大哥之死有关”
傅寻瑜闻言,想起那时在密林中李万庆的言语,心头一动。
马光宁说着忽而哽咽起来,泫然道:“我大哥、大哥他是被、被马守应和我二哥合力谋害的!”说完,眼角泪落。
傅寻瑜努力压制住自己震惊的心情,问一声:“你二哥?”李万庆曾说过关于“马守应谋害马光玉”的流言,苍蝇不叮无缝的蛋,那时傅寻瑜虽未全信,但也持保留态度。谁想马光宁此一言更加石破天惊,马光春弑兄之举确是他万万想不到的。
马光宁哭着说道:“二哥说,那时候回营正蓬勃壮大,但大哥的举止却愈发乖张暴戾,他也是在悲痛中忍下决心,终与马守应相合,毒杀了大哥。说到底是为回营的前途好,但良心上一直难以释怀,多年来煎熬痛苦,度日如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