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还是晚了一点,地裂的速度比马快多了,而且马匹还受到了地震的惊吓,跑起来非常不好控制,一些士兵勒不住马直接连人带马摔进地缝里面去的。跑得快的接下来还要躲过雪崩,层层雪浪翻起数十丈之高,拍在人身上骨头渣子都见不到一点。
颛顼的马也受惊了,但他还算冷静,不断鞭笞马匹向山脚下赶。他甚至都不敢回头看一眼。
寒气就像无形的狮口里喷出来的吐息笼罩着他,越来越多的雪把他的披风都吹白了,头发、脸上、靴子上、手上都沾满了雪粒,耳边的轰隆声越来越大,可能是雪崩加上地震,已经盖过了马蹄和心跳。
再过一会儿,他的耳朵就听得不是很清楚了——是被震得短暂性的失聪了,但他抓着缰绳的手一点都不敢松。
视线晃动而不稳定,他其实都看得不是很清楚他在往哪里逃,树影和四处逃窜的动物从他身边纷纷地掠过去,他的马可能还中途还踩到了一些小动物,颠簸了几下,然后又是地震,颠得他屁股钝钝地疼。他张了张口,一口白气呼出来,嘴唇已经完全冻僵了,这口白气的热度也只是在嘴唇上一掠而过。
副将的马踉跄了一下,马惊叫起来翻滚了出去,副将从马上摔下来。他想去把人拉到自己马背上,后头的雪已经追上来将人和马一口吞没。他心惊胆战地看着这一幕,这才发觉身后竟然已经没有人了。他拽着缰绳调转马头,一个转弯堪堪躲开了身后追击过来的雪流,但马匹自此偏离了主道,小道不远处就已经现出悬崖尽头!
他急得勒马,马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哪里是一下子就停得下来的,况且雪地本来就容易打滑,这样急停,一个搞不好马就会摔出去。
“高阳——”声音是从头顶来的。
颛顼只觉得领口一紧,整个人倏忽一下子腾空了。他一抬手,一条大黑龙爪子正勾着自己的披风毛领,用力把他往上一甩,就甩到了龙背上。不周虞候也正坐在上面。
帛燕松了一口长气:“没事吧?”
颛顼摇头,过度的惊险让这位帝王难得面色有点发白。他疲惫地抹了一把脸:“恐怕海边情况也不好。”
同印也有不好的预感。他是北海龙王,他和这片海洋可以共鸣同契,一旦海洋发生了些什么事他是能感受到的。他的太阳穴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突突地跳。
北海海啸了。
海水反扑陆地,渔船打翻了,大部分的渔民们没能及时逃脱。海浪掀起来比山看起来都要高,浪头几乎能舔到云层,然后又与被压将下来的排云一同落在陆地上。这一浪才打下来,后面已经掀起新的浪潮。
哪怕同印统御北海多年,也从未曾见过这样恐怖的海啸。它的怒气更像是源自于一种深切的悲绝,是绝望孕育了毁灭的力量,因为它的主人神陨身逝,它从此没有了主人,这自然是要伤心至极的。没有水神的控制和安抚,它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这是要让全世界都为它的主人埋葬!
“我要下去。”颛顼看不得这样的场面:“先得把百姓们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去才行。”
帛燕担心他:“您会不会不安全?下面现在太危险了。我想去请女蜗娘娘出面,您要不和我一起吧。”
颛顼摇头:“我是皇帝,这个时候,我必须和百姓在一起。”
帛燕微红了眼睛,他无比内疚:“都是我不好。”
“去请女蜗娘娘吧,要快。”颛顼握了握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