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周一片深黑。
就算是视力没有受损的人, 在这里也完全不能视物。
但对他来说当然不是如此。
他能“看”到幽黑深邃的水潭,从水潭深处延伸至足踝的铁链,狭窄陡峭的山壁, 以及被重新浇铸过的铁条。
他的脑仁非常疼, 最近的记忆也变得乱七八糟的。
只能记得一声爆炸的巨响,一些喊叫, 一片被血泊浸透的糖纸。
其余什么也记不得了。
他的身体非常熟悉这种空白感, 像是早已历经许多次——说明他本身不是一个记性特别好的人。
水潭外的甬道里,一些穿红袍的人在沉默收拾满地狼藉。
他仔细一“看”,那些狼藉也是穿红袍的人。
不过已经死了,肢体断裂扭曲,胸口和颅骨处有圆形的血洞。
又一股奇异的熟悉感击中了他:
这说明他之前又做错事情了,所以才被这样惩罚。
圣洛斐斯静静倾身, 把脑袋贴在冰凉的笼条上, 想让颅骨内部剧烈作痛的地方冷却下来。
如薄雪般的长发, 丝丝缕缕从笼条缝隙中流淌出去,蔓延到水潭中。
等到那些红袍人离开, 一肢莹白触手从水潭里悄无声息爬出。
因为记忆遭到损坏, 当触手把一件物事小心塞进他手里时, 他还被自己的共生体吓了一大跳。
圣洛斐斯打开手心。
是一枚已经洗净的糖纸。
奇特的是,糖纸上竟然附有一丝属于他的、极其微弱的精神力。
难怪他的共生体如此珍惜。
如果是他被“惩罚”之前留下的精神力,那上面或许留存着一定的记忆。
圣洛斐斯将它握在手里, 额头贴上手背,忍着脑仁内的剧痛感知。
(扑通。)
是有人落水的声音。
他略一蹙眉, 水潭深处的莹白触手便闻声而动, 缠绕住那具手舞足蹈的幼小身躯, 托举到岸边来。
(……谢谢你。但你为什么……)
是孩童稚嫩的声音, 听起来抽抽搭搭的。
(……是谁把你关在这里?是圣裁所吗?!我父王的父王的父王颁过法令,圣裁所一切审理结果都要对帝国公开,禁止滥用私刑!更严禁建立秘密囚牢关押罪犯!)
人类的语言,圣洛斐斯听得不是太懂,只知道对方好像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