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愣住了!
那声音是这么的熟悉!她听了十几年,决不会有错!可她的儿子早已被埋入地下长眠,断然是不可能再出现在她面前的!“你、你是谁!?”
“娘,你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吗?”男子的声音带着苍凉,但却空洞的吓人。就好像,此刻出现的,并不是活人……
秦氏打了个寒颤,突然惊喜交加地问道:“书儿,书儿,是书儿吗?!是不是书儿?你回来看娘了?娘是不是在做梦?!”
“娘,我死的好冤屈呀……”鬼声带了哭腔,那么可怜、那么不甘,“我本来不会这么早就死的,我还没有考取功名,还没来得及孝顺娘,娘……原谅孩儿不孝,让您白发人送黑发人……”
“不不,不,我的好书儿,你、你还能回来看娘,娘已经很开心了!”黑暗中,秦氏一个劲儿地点头,也不管对方看不看得见。“娘就是想你,想的都快受不了了!书儿,你出来见见娘吧,好不好?”
“不行的,娘,我如今没有身体,只有魂魄,您莫要点灯,您一点灯,我便不能在这里待了。”
“好、好好好,娘、娘不点灯,书儿,你所有的东西娘都还为你留着,好书儿,你以后常常回来看看娘好不好?娘真的很想你、很想你。”
“娘,你过得好吗?”
秦氏一窒,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半晌,她抖动着唇瓣道:“傻孩子,问这些做什么呢?好与不好,又有什么重要?”
“我死的好冤枉呀,娘,你为何不帮我报仇?”张正书声音凄厉。“难道娘你不疼了我吗?你说过我是你的骄傲,你什么都会为我去做,为何却不为我报仇,而让仇人在你眼皮子底下生活呢?”
秦氏一听,慌乱不已地解释道:“娘、娘不是不想帮你报仇,而是没这个本事呀!那贺红妆早已死了,娘便是想杀了她,也是无能为力了。书儿,书儿你不要生娘的气,娘不是故意的,如果娘早知道是她害死你的话,娘一定会替你杀了她的!”
“可我不是她一个人害死的!”张正书的声音更加凄厉和怨毒。“是爹在药材里做了手脚,我才会暴毙而亡的!娘你要给我报仇!你要给我报仇啊!否则我死也不会瞑目,我绝不会去投胎的!”
虽然早就朦朦胧胧地猜到了事实,可从儿子口中听到这个重磅消息,秦氏仍然感到了一阵头晕眼花!她哆嗦着嘴唇问:“你、你说什么?!”
可再也没有人回答她了。
秦氏又叫了几声,仍然无人应答,她连忙摸索着将蜡烛点亮,库房内一片死寂,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方才那一切……难道是她的梦吗?可如果是她的梦,又怎么会那么真实呢?秦氏伸手狠狠地拧了自己的脸一下,疼得她眼泪险些掉下来。
原来是真的……她的书儿,真的回来看她来了!
秦氏兴奋不已,可一想到张正书临走前那充满怨毒的话,她又忍不住要担心,书儿走得那么干脆利落,是不是再也不会回来见她这个不负责任的娘了?!
她又兴奋又担心,好一会儿,才强作镇定地走出库房,回到东屋,和衣睡下。满身的露水让张员外不高兴地动了动,翻了个身,咂咂嘴道:“你这婆娘在搞什么?这么晚了……还出去瞎折腾,快睡吧你,莫要吵我!”
秦氏安静地躺着,一语不发。她盯着黑漆漆的屋顶瞧,心中似乎在想些别的事。
自此以后,每夜秦氏都会起身道库房去,默默地等待着张正书出现。然而他却并非每夜都在,来的次数很少,却绝口不提让秦氏为他报仇。有一天晚上,秦氏终于受不了了,问:“书儿,你怎地不要为娘给你报仇了?”
张正书沉默良久,才道:“我不想为难你,娘嫁给爹一辈子了,早已习惯夫唱妇随。一夜夫妻百夜恩,娘对爹情深一片,我又何苦来为难娘呢?报仇的事情,待我修炼有了能力,自然会去报这仇的。”
这一番话,将秦氏说得无地自容。她张了张嘴,几番想要冲动地承诺为张正书报仇,可话到嘴边,却又都咽了下去。她没有办法……张员外是她的丈夫,是她年少时曾经深深倾慕过的人,即使这么多年来,他已经变了模样,变老了、丑了、胖了……可在秦氏心中,她永远都记得那个一身白色书生袍,手持一柄山水折扇,优雅地站在她面前叫她秦小姐的男子。
她没有办法……没有办法在失去儿子后,再失去丈夫。
张正书似乎也明白她的选择,所以很快便又离去了,从那之后,便再也不曾出现过。哪怕秦氏再到库房去等,他也再不来了。秦氏怅然若失,她挨自己的孩子,但同时也不能离开丈夫,这样一种矛盾的心情在她身上存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