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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放心,既然答应了你,我便会竭尽我所能,护着莲生的。”

燕徽音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片刻后,他略一沉吟,便命青奴将房内所有人等都撤出去,只留下贺莲房一人。天璇摇光本不乐意,可贺莲房坚持,她们也只能听令守在门外。

待到房内只剩下他们二人,燕徽音才对着贺莲房招了招手:“莲房,你靠我近些。”

贺莲房依言走过去,在离燕徽音三步之遥停下,站定。与他靠得近了,便愈发将他的憔悴和苍白瞧的清楚。他看起来形容枯槁,眼里一点光芒都没有,显然已是视死如归。“徽音,你知道的,若是你肯让陈老为你医治,即便不能痊愈,可再活些时日,也是不难。”

“不了,莲房,不了。”燕徽音露出微笑来。“我已经活得够久了,我累啦。”

尾音轻飘飘的,仿佛他已然非尘世中人。贺莲房蓦地感觉一阵心酸,她的眼眶发热,心知燕徽音是早已失去活下去的希望了。

“明知自己要死,又何必再去争那朝夕呢?”燕徽音低低地笑,这笑声里又夹杂着咳声,一时间,贺莲房只觉得心底难受的要命。“莲房,我有些事,未曾与你说过,我恳请你谅解我。不说,并非因为我不把你当做朋友,而是因为我……我说不出口。莲房,我有个不情之请,你可否愿意再答应我?在我死的时候,你陪着我,可好?”

他抬起黑漆漆的眼睛望着她,有那么一瞬间,他的眼神像是一个迷路的稚童,湿漉漉的,带着不安与胆怯:“莲生不理我啦,他不会再来见我了,你陪着我,叫我不要一个人孤零零的死去,你说好不好?”

“……你我有缘,我不会弃你于不顾的。”

燕徽音的笑容突然明亮起来,可这种明亮让贺莲房心酸不已。

“对了,我这里……咳咳、咳咳……”他一边剧烈咳嗽,一边自手边取出一本账册来。“这里,是我标识的,这阵子粮食布匹等物需求的进账,不仅是燕家的,咳咳,还有咳咳……还有其他商家,我想,对你可能会有用处。”

“你的身体都这样了,怎么还——”

“总是让你帮我,对你的事情,我却没能起到作用,我心中有愧。反正我也要死了,便在死前,能为你做点什么,也是好的。”燕徽音笑吟吟地望着她。“我这一生,也有个朋友,能陪我走完最后一程,我已心满意足了。”

贺莲房看着他,眼里透出无尽的怜惜。她张了张嘴,半晌,却没能说出什么。

能撑这么久,与她说这些话,燕徽音已用尽了所有精力。贺莲房唤来了青奴伺候,燕徽音很快就陷入沉沉梦乡,贺莲房看着他沉睡的面容,心底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她将燕徽音视为朋友,可朋友之间,有些事情也需要彼此保留。燕徽音心底压了太多太多的负担,是这些负担将他彻底压垮的。他今日便是不死,也活不了多久了。心力交瘁,孤单冷清,无亲无故,要有多大的勇气,才能一直活下去?

她有疼爱她的长辈,宠爱她的兄长,尊敬她的弟妹,以及深爱她的丈夫……可以说,贺莲房的人生已经圆满了,只要能够彻底保住贺蓝两家,她这一生就都不会再有遗憾。

而燕徽音,什么都没有。即使坐拥天下财富,他也仍然是这世上最寂寞的人。

他的亲人早早离开了他,唯一的姐姐,也下落不明,尸骨无存,留在他身边的爱人,心却不在。

贺莲房闭上眼睛,轻轻舒了口气。她只见过莲生一面,可就那一面看来,莲生不似对燕徽音毫无感情。那么,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那个天真的男子不肯见他呢?青奴说,莲生心底想着另外一个人,难道就是指那位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燕家小姐?可燕家小姐早就失踪十几年了,莫非莲生到现在才知道不成?这未免也太荒谬了!

如果不是这样,还能是什么原因导致如今的情况呢?贺莲房想不出来,她静静地望了一眼已经陷入沉睡的燕徽音,青奴将被子掖好,便守在了床边,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燕徽音的呼吸非常轻,如果不是他的胸膛还在微微起伏,贺莲房真要以为床上躺着的,已然是一具冰冷的尸身了。

“奴婢不敢闭眼。”青奴放低了声音说,她仍然带着哭腔,泪花在眼底打转,但她倔强的不许它们掉下来:“奴婢怕一闭眼,公子便再也不会醒来了。每当听不见公子的呼吸,奴婢便会将他唤醒,奴婢真怕……那一天来得太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