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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明白大姐问这个有什么意义,但贺兰潜仍然乖乖回答:“死后他的家人发现他有一本藏在暗格里的记录册,上面记载了这些年他乐善好施的银两支出。”

“在这个册子被发现之前,你可记得前朝史官是如何评价于他的?”

“崇州钱氏,世代经商,为富不仁,锱铢必较,分斤拨两,敛财收银,国之……硕鼠蛀虫。”越说到后来声音越小。

“这便是了。这位钱大善人,一生修桥铺路,施粥布米,可曾有人在他生前说过他一句的好?每每出行,必有人用鸡蛋白菜砸他,说他一毛不拔,视财如命,连一文钱都舍不得往外拿。可谁知道他救了多少人,捐了多少银子呢?这位钱大善人,也是个硬脊梁,被人指着骂了一生,也没有丝毫辩解。若非那小册子,便是号称明察秋毫的史官,也只是大笔一挥,在史书上写下硕鼠蛀虫这四个字。”贺莲房看向天空,今晚的皎月散发着柔和明亮的晕圈,凄冷月光洒在走廊台阶之上,树影婆娑,天气虽冷,却也别有一番韵味。“你瞧这月亮,我说这月亮色泽惨白,清冷单薄,阴气密布;也可以说她皎洁如雪,独善其身,清气满乾坤。哪一种说法你比较喜欢呢?”

“自然是第二种。”

“这就是了,世人都爱听好话,爱留好名。那位钱大善人虽然嘴上不说,心中苦楚又有谁知道?若是他能将自己的善举说出来,或是好事留名,亦或是有人当时能帮他澄清,他又何必临死前高呼悲哉悲哉?可见,一个好名声,对人而言是十分重要的。”贺莲房步下台阶,朝自己的菡萏筑走去,贺茉回贺兰潜傻乎乎地跟在她身后,如同留恋母亲的小动物一般。

“大姐。”贺兰潜软软的唤。“我没听懂。”

陆妈妈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跟在姐弟三人身边的三位妈妈六位丫鬟中,属她资历最老,也最受敬佩,所以只有她敢笑:“我的大少爷呀,你还不懂大小姐的意思么?”

贺兰潜回以一脸懵懂,就连慧黠的贺茉回也是一头的雾水。

毕竟只是十岁十一岁的孩子,不能要求太多。陆妈妈敛起笑容,正色道:“二夫人民声在外,谁不知道她持家有道,对嫡出子女关怀照料更甚亲生?又加其孝敬老夫人,懂得做人,燕凉无不夸赞。而大小姐在佛堂待了三年,刚出来便去找这样一个贤惠女子的麻烦,被人知道了,会如何说大小姐?大小姐讲了这前朝的钱大善人一事,只是为了说明一点,那就是,人言可畏。”

“陆妈妈说的在理。”贺莲房停下脚步,坐到了院子里的石凳上,寒风吹过她娇嫩的面颊,但她却丝毫感觉不到冷意:“去族里老人那儿告她一状,就算能发落了她,外人可不会瞬间扭转他们对这位贤明的二夫人的印象,他们只会觉得,学士府嫡出的小姐少爷太过歹毒阴狠,连这样善良的姨娘都容不下,日后,潜儿你考取功名,只要有人参你一本,你便再也别想好了!还有回儿,你日后总是要嫁人的,先不说名声坏了之后会不会有人前来求娶,便是嫁了出去,你的婆婆,小姑,也会对你起了嫌隙。这又是何苦?当今圣上注重尊卑长幼,更是讲究人生在一个誉字。钱大善人是前朝之人,他尚且为其追封谥号,可见他对一个人的品德名誉有多么看重。连皇上都看重的东西,你们俩却觉得不过尔尔?”

“快些收拾掉她们,赔上自己,和慢慢收拾掉她们,却赢得自己的声誉,你们选哪一个?”

☆、13、怨恨满心,忍字为上

贺茉回贺兰潜都低着脑袋不再言语,贺莲房知道改变一个人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事,就连自己,不也是做了鬼之后才明白这些道理的么?于是她将怀里的手炉交给陆妈妈,然后分别执起弟妹的手:“好啦,大姐说这些,只是希望日后你们遇事都能够冷静些,并不是斥责吓唬你们的。瞧你们这一个个露出这样的表情,要是给人看了,还以为我这个做大姐的刚出佛堂就欺负自己的亲弟妹了呢!”

陆妈妈也道:“是呀,大少爷,二小姐,日后你们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莽撞了,像是方才,若是你们同大小姐一起为那两位求情,老夫人说不得还要罚的更重些!”

“大姐为庶出求情,是因为她性子本就良善心软,但我同潜儿与庶出的向来是水火不容,想来祖母也是知道的,若是我跟潜儿也求了情,祖母定会以为我们是惧怕庶出,平日是被错待了,她心底便会更恼,大姐,是不是这样子?”贺茉回同样聪明伶俐,只是她为人向来光明磊落,那种见了讨厌的人还露出笑来的事情,她做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