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们忍着笑意退下,崔皇后先是在心里叹了口气,而后才对宣华帝说:“日后皇上说话可要看着些场合,不能败了威严。臣妾是臣,皇上是君,哪有君对臣如此说话的?”
“在朕心里,你是朕的妻,朕是你的夫,才不去想什么君臣的问题。”宣华帝厌恶极了两人之间横亘的距离。“瞧你,头发也不擦一下。”
她头发为何不擦,他还好意思问?要不是听到他的脚步声,她至于急忙穿上衣服吗?
宣华帝厚脸皮地选择对崔皇后的眼神视而不见,也不管自己脸上还未干的水珠,急忙忙抓过一旁干帕子要给崔皇后绞头发,谁知崔皇后轻盈也旋身便脱离了他的怀抱,反手拿过他手中的帕子,给他把脸擦了个干干净净。
她给他擦脸的时候宣华帝乖得很,除了一双黑眸四下看呀看,崔皇后擦着这张脸,心想,也得亏这厮生得好看,否则还有什么优点。“皇上岁数也不小了,都是两个孩子的爹了,怎么还是做些如此……充满童趣的事情。”
什么充满童趣……就是说他蠢呗,宣华帝险些两眼一翻晕过去,虽然早知道自己在崔皇后心里的形象已经定格,但是当她用那种跟皇儿说话的语调跟自己说的时候,他还是觉得羞耻异常。
不过转念一想,这样也挺不错的,总比前世她心如枯槁,与自己恩断义绝强。
擦完脸,崔皇后又用干净的水给他擦了一遍,然后赶着宣华帝沐浴去。他现在沐浴不喜欢人伺候,说来也奇怪,崔皇后从未问他要过任何承诺,甚至偶尔还会劝他雨露均沾,但宣华帝却再也做不到了。
就连多看其他女子两眼他都懒。
真是要命,他真是栽的彻底。
不喜欢有人伺候,但是背部自己又洗不到,那该怎么办呢?宣华帝没羞没臊地大声喊:“浑姬!你给朕过来!”
不知道的听他这语气还以为是要单挑——何必自取其辱,崔皇后大概一招就能废了他的胳膊。
如画问道:“娘娘,您……要不还是过去一下?”
崔皇后正在梳妆台前让如诗给自己梳头,听宣华帝在那狼嚎,叹了口气,挥挥手,头发也不绾了,让所有人都退到殿外,免得浴池里那为待会儿又说出或是做出什么出事,起身过去,就见宣华帝咧着嘴对自己笑得分外灿烂。“朕够不到背,你给朕擦擦。”
崔皇后起身,宣华帝看她动作就知道她要做什么,连忙道:“不许别人进来!”
“这是为何?”
被这么问了,宣华帝顿时扭捏起来,不肯回答。崔皇后也不是咄咄逼人的人,便对他招招手:“靠过来些。”
宣华帝趴在池边,眯眼享受。前世今生他也没有过这样的待遇啊,能让崔皇后这样对他,就是死了也甘愿了。
等等……前世?
他猛地睁开眼睛,奇了怪了……他怎么会冒出这种想法?!可是越想宣华帝越心慌,因为他发现他什么都知道,不仅仅是冒牌货当时跟自己说的那些,所有的记忆都清晰可见,就好像他曾经完全经历过一般!
崔皇后发现手下的肌肉突然紧绷,问道:“怎么了?”
宣华帝猛地扭头看她,动作太大激起水花溅到崔皇后身上,她下意识伸手遮挡,放下袖子后发现皇帝正一脸震惊地看着她,好像她脸上有奇怪的东西。
崔皇后也是爱美的,皇帝的表情如此之奇怪,她当然很在意。摸摸自己的脸:“臣妾脸上……有什么吗?”
宣华帝盯着她,眼前容光焕发的崔皇后逐渐和苍白瘦削的崔皇后重叠,一时间他竟分不清自己是谁,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唯有眼前的崔皇后如此清晰。宣华帝没法赶走心底恐惧,一把抱住崔皇后,她被他拉入水中,身上干净的衣服就又湿了……崔皇后试着挣扎了两下,宣华帝却将她抱得更紧了。
其实她可以将他推开,只是男人颤抖的厉害,崔皇后犹豫再三,便任由他抱。
过了好一会儿,宣华帝才喃喃地说:“浑姬……朕、朕再也不叫你伤心了……”他的脑海中像是过场般,把应该属于冒牌货的记忆一一闪过,画面过得很快,心脏的痛却无法消弭。他死死抱住崔皇后,一想到这个女人曾经用孱弱的身躯挡在自己身前,一想到这个女人曾经死在自己怀里,他便眼眶发热发酸,要掉下泪来。
这没头没尾的话,饶是已经习惯宣华帝三五不时抽风耍贱的崔皇后也没能搞懂,但是这个男人把脸埋进她颈窝,温热的液体也不知是浴池里的水,亦或是他眼中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