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清楚的。我们不能让皇帝自由,否则他第一时间砍掉的就是我们的脑袋。而现在皇帝还不能死,我觉得,哥哥你的想法是不靠谱,亟需改进。”
南霜试探着问道:“我的……什么想法?”
“当然是和王爷联手,共同解决皇帝的想法。你要报仇他要皇位,你觉得你们各取所需,可在我看来完全不是这样。”
被清欢说出心中所想,南霜没有猜忌,反倒是疑惑不解:“这是为何?皇帝膝下子女凋零,公主多皇子少,又都少不经事,若是让他们登基,难保日后不会对我不利。而秦王和皇帝向来有嫌隙,和秦王合作,便不担心被背叛。”
“哥哥你好糊涂!”清欢给他算账。“秦王年纪多大了?他老jian巨猾的程度不下于皇帝,更别提他还有个儿子,我打听过了,据说秦王世子闲云野鹤不爱荣华富贵,却独爱江湖生活,哥哥真的觉得他对皇位没有渴求?这父子俩可都不好对付。皇帝早年儿子多,这些年争斗不休,死的差不多了,还有些罪孽深重被圈禁,只剩下几个年幼的小皇子,个个不满十岁。其中若说没有秦王父子的手笔,全是后宫嫔妃之争,那我可不信。”
“依你所言?”
“自然是不和秦王为伍,只是眼下也不必和他撕破脸。哥哥现在虽然是皇帝面前的红人,但手中并无重权,有朝一日,无论是谁即位,对哥哥而言,除了手头的暗卫,都是不堪一击。”清欢笑得狡黠,南霜虽然看不到她的脸,但是从她自信的声音中隐隐还是能感觉到。他突然觉得,妹妹似乎长大了,比自己都要厉害,哪里需要他的保护?
这让南霜感到悲伤。从他当上大内总管那天起,不知有多少人在背后戳他的脊梁骨,怨毒的咒骂他。可他不在乎,因为只要一想到自己爬到今天这个位子,以后找到妹妹就能让妹妹过上好日子,他就不在乎了。但是现在,妹妹好像比他还厉害。
清欢察觉到南霜的不对劲,便笑着抱住他一只胳膊:“当然啦,我只会想,不会做,所以呀,还是得哥哥把它复诸实践才行。”
南霜轻轻笑了,摸了摸清欢的头,道:“好。”
他虽然这么应了,其实心中仍旧是茫然的。在之前的十五年里,他最大的信念就是找到妹妹,让妹妹幸福,同时也让自己脱身。现在他找到了妹妹,自己也有了解药,他不知道自己心中那无法忽略的火焰和怨恨都是什么。把皇帝关在密室,也折磨十五年?算了吧,那老家伙不知道还能活上几年。他一个阉人,又是个瞎子,他能做出什么大事业来?有谁会服他?
可是妹妹既然这么说了,便是他不想,也要为她做到。他必须为小烟做点什么,这样才能对得起逝去的爹娘亲人。
“哥哥是不是害怕了?”
南霜被清欢这么一问,长长的睫毛扇动两下:“为何这么问?”
“因为我感觉到了,你内心的恐惧与害怕。”清欢伸出手,贴到南霜的胸口,轻声道:“我们每个人都会害怕。”
“小烟,我不知道能不能做到,你知道的,我是个废人。还是个……人人得而诛之的废人,天底下没有人不恨我,没有人不知道我这个阉狗。前朝百官也将我视作眼中钉rou中刺,他们觉得一个宦官不配站在这个高度。口诛笔伐,罄竹难书,小烟,我的人生是令人唾弃的。”
闻言,清欢眼都不眨地看了他一会儿,才说道:“哥哥,你要知道,世界上大多数的人,只看得到你的荣光,看不到你背后的孤独痛苦,以及你遭受过怎样的磨难。他们恨不得你一直弱小下去,任人欺凌,就像是其他不明不白死掉的小人物一样。因为大多数人本身软弱可笑,他们做不到在一次一次的痛苦中爬起来,他们不能努力,不能吃苦,于是我即世界,认为别人也跟他们一样做不到。”
“他们无法理解什么叫做qiáng大,因为他们自身便弱小,并且惹人发笑还不自知。”她握住了南霜冰冷的手,他手上还染着皇帝的血,甚至还在微微颤抖,但他一直在努力听清欢说话。“你变得qiáng大了,可你前身卑微,他们便要攻击你,见不得你,用他们自以为是的理由来抨击,他们以为这样就能伤害你,其实恰恰相反,越是逆流,越是站起来,这才是qiáng者值得敬佩的所在。”
“你心中感到不安,是因为天下人都站在你的对面吗?你觉得若是你和其他普通太监一样,他们就能放过你么?不会的,到那个时候,你的软弱也成了原罪。你弱了,又遭受这样的痛苦折磨,却还活着,在那些人眼里是无法接受的。他们不会同qg怜悯或者理解你,他们只会——故作仁慈的希望你自杀,或是杀了那个让你痛苦的人,他们管这个叫做——慈悲,但这才是一种残忍。生而为人,拥有着生命,呼吸着空气,却不知道生命多么珍贵多么值得尊重。这样的人才会下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