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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了医谷,简直没有一寸土地与他兼容,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到处充斥着陌生的人群和气息,他在这里找不到归属感,他不属于这里,他是异类。唐塘从来没有像此时此刻这样难受过,心里搅得慌,寂寞和恐惧铺天盖地袭来,闹得他头痛欲裂。

他想起了白天看到的院子中间那棵大大的海棠树,树上只剩下了光溜溜的树枝,但是他能想象到这棵树在夏季的繁茂,因为警署大院里也有同样的一棵,那个有着海棠树的大院有他的回忆、他的亲人和朋友。

唐塘重新穿上衣服,放轻脚步走出房门。外面很黑,月初的夜空只有几颗星星点缀着,他站了好一会儿才适应黑暗,慢吞吞挪到海棠树的位置,坐在树下面的石凳上,然后就是一阵莫名的心安,他有点分不清这是因为坐在这里能看到师父的门窗,还是因为在海棠树下找到了熟悉的气味,总之心里没那么难受了。

流云一直没睡着,听到外面的声音便知道是唐塘,过了一会儿又没有了动静,有点不太放心,便起来打开门走了出去。

看到人趴在石桌上就这样幕天席地枕着夜风睡着,不由眉头蹙起,弯腰将他抱了起来,走到西厢房的门口时,脚步突然顿住,又抱着他回头朝自己房间走去。

唐塘本来是一睡就沉,这次却破天荒在被放到床上时迷迷糊糊醒了过来,眼还没睁就感觉到身下柔软的床铺,整张脸顿时不爽地皱成一团,眯着眼撑着胳膊便要起来。

肩上突然一沉,他疑惑地睁开眼。

流云按着他的肩:“跑到外面做什么,快睡。”

“师父?”唐塘一脸迷茫,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可肩上的力道很实在很清晰。他被按到被子里,眨了眨眼,好半天才清醒过来。

“师父,我吵醒你了?”唐塘一脸内疚,他竟然忘了,无论他脚步放得多轻,师父都能听到。

“没有,我还没睡。”流云边说边脱下外套,转身坐到了床上。

唐塘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掀开被子钻进来躺在了他的旁边,一手偷偷按住狂乱悸动的胸口,另一手死死抠住身上的衣服,强作镇定道:“师父……睡我这里啊?”

流云将脸转向他:“是你睡我这里。”

唐塘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眼睛霎时变成了上元节的花灯,又亮又朦胧,垂下头低低地“哦”了一声,嘴角不由自主地弯起来。

“半夜不睡觉跑院子里做什么?住这里不习惯?”

唐塘咬咬唇,抬起头对他笑:“有点。”脸上在笑,心里却有些恍惚,刚来的时候连饭都吃不饱,现在这么舒服漂亮的园林院落还有什么好挑的?这样想着不由得有些鄙视自己突然而来的矫情。

虽然室内昏暗,可流云还是清清楚楚看到了他脸上的笑容,还有眼中的小心翼翼,心口莫名地抽了一下,手指在他的额角蹭了蹭:“不习惯就睡这里好了。”

唐塘被这个细小的动作勾得心里一阵激荡,痛苦地闭上眼,强忍住伸手抱住他的冲动,点点头:“嗯。”

流云见他双眼紧紧闭,忍不住手指又轻轻摩挲了两下,差点就顺着脸侧的轮廓向下滑去,指腹轻轻按住,缓缓收回。

唐塘眼睛闭着,鼻子里满满的都是师父的气息,就像犯毒瘾的人难受了很久之后突然得到一包白粉,舍不得用掉就放在鼻端拼命地闻拼命地吸,光是这样就已经让人欲罢不能神魂荡漾,他根本没有勇气睁开眼,生怕自己一个控制不住扑上去将人抱紧。后果无法想象。

现代城市的夜总是车水马龙霓虹闪烁,这里却是宁静得无声无息,现在又入了冬,屋子外头连虫鸣蝉叫都没有,唐塘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脉搏跳动的声音,很奇异,也很安心。

师父就在身边,触手可及,白天的诸多不快全部烟消云散,没多久便被睡意笼罩。习惯性的,唐塘迷迷糊糊中向师父凑过去,头紧紧贴着师父的肩膀,还跟小猫似的蹭了蹭,舒舒服服的睡了过去。

流云侧头看着他睡着后一脸香甜的模样,自己也很快被困意袭击,一夜好眠,再一次神奇地失去了对睡意的掌控。

翌日清晨,天光大亮时流云才睁开眼,又是顿了一会儿才恢复清明,一扭头就见到一张大大的笑脸。

“师父早!”唐塘神清气爽,嗓门都高了八度,昨天的消沉一夜过后不见踪影,整个人从头到脚毛孔大开,源源不断地往外冒着喜气。

流云静静的看了他一小会儿,伸出手指蹭到他的眼角,抹了一下又递到他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