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王乃是三皇子,素日里和赵铮最是不对盘。赵铮听了自是要怒,却被石头给安抚下来。
又不是没机会瞧了,也别瞎忙乎著,老虎……管他白的还是黄黑的,不都那个样儿麽?石头挠挠脑袋。
赵铮叫他这麽一说,似乎也觉没啥好气的,就摆摆手,叫人下去备席。
王府大管家战战兢兢地走了,回头悄悄地打量了石头一眼,也没来得及看得清面目,心里直大呼怪奇──甭说那只白虎王爷素来喜爱得紧,再说还是康王要走的,王爷少说也得折腾好一阵子,总不会这麽轻易揭过去,哪知这人三言两语就把赵铮给哄住了。
赵铮府里大厨是宫里带出来的,他刻意叫人备了一桌宫里才吃得到的珍馐,每一道呈上来的时候,他都能用扇子指著同石头说出典故来。
石头知他是孩子心性,便也一一附和著他──他早就看出来,赵铮心眼虽多,可本质还是极其单纯的。赵铮骄傲又好面子,他知赵铮越是急著与自己炫耀京中的奢华,那他在此处的日子就越是艰辛。
饭席上除了他们两兄弟并无外人,连奴才都遣了出去。赵铮亲自给他夹了菜,桌上刚好有一道猪蹄姜醋,赵铮吃了一口便放下了,道:还是你做的好吃。
你还想吃的话,日後哥哥再做给你。
赵铮听了堆起满脸笑靥,犹如春风拂面一般──这是哥哥说的,可不许反悔!
石头听他叫自己哥哥,却比那几声皇兄亲切得多,近日来的阴郁不禁一扫而空,就比平日多用了一碗饭。
晚上,他就歇在赵铮的屋里的偏房,赵铮仿佛是心情极好,拉著他说了半宿的话,一一细数京城的好。石头却听得有些心神不宁,眼皮从两天前就跳到了今日。赵铮自己累了,也不回床上,就跟石头挤在一张锣钿床上沈沈睡去。
石捕头两手撑在脑後,就像前些天一样难以入眠。
他知道,他想念老班头还有衙门的师兄弟、思念整个安陵……他一闭上眼,就沈浮在汪汪的思海之中,满满都是阿江的声音。
阿江、阿江……他连念起这个名字都觉得心口在痛。
等祭拜了娘亲,就同赵铮拜别,早日启程回去。却不知阿江如何了,是不是还在生他的气,也不知到时候让他跪算盘、拣豆子、睡厨房,阿江还愿不愿意原谅他……
接连数日,赵铮带著石头四处游玩,就像当初他在安陵一样。
石捕头第一次喝到了一口便值百两的龙浆液、他第一次吃到了发菜、也第一次见识到了京中士族一掷千金的豪迈与奢靡。赵铮也有一帮子的朋友,而且按著赵铮自己私下说的,能与他好处的“朋友”。他们碰面亦只是偶然,赵铮却不欲石头跟他们走得近了,懒懒应付了一些,就撇嘴冷笑:你莫跟他们玩得近了,脏!
石头笑而不答,赵铮这几日话里总透出一股仿佛要将他长久留下的意思,他不好去扫赵铮的兴,便也不去提醒他去拜祭娘亲的事情。
然而,眼看著半月过去,赵铮像是故意避开也似,便是石头自己要问,也会让他三言两语地掉转话头。
直到月末,石捕头终究是坐不住了,他便趁著赵铮下朝时问道:“我们何时能去看看娘亲的坟?”
他问得丝毫不拐弯抹角,赵铮连转圜的余地都没有,只看他当下便拉下脸,坐在塌上让小奴捶著腿,也不知想的什麽,陡地冷笑:“你急什麽?莫不是急著去拜了母妃,然後回去你那个穷乡僻壤麽?”
“是。”石头也不遮掩,点头应道。
赵铮却睁大眼,“你……!”他重重搁下茶杯,愠怒地抿唇,却是有气无处发,只能去踢那伺候的小奴一脚泄愤。
“你这性子──”石头拧眉,欲要替那奴才解围,赵铮又冷道:“你不是急著走麽?现下又同本王摆什麽兄长架子!你以为本王不知你……!”他陡地打住,脸色微变地站了起来,愤愤拂袖而去!
天黑时,赵铮的贴身侍儿来请,说是王爷请石爷去画舫游船。
石头不知其中乾坤,等人到了,看到了金舫里各色的男男女女,烈酒春宵,方知所谓画舫乃是京中高档的烟花场所。他人又已经被带到,断没有回头的可能,再说座上的也不只赵铮一人,若他不分游说地扭头而去,只怕要拂了赵铮的面子,叫他更恼恨自己。
爷快过来此处坐──他被那香软女子推到座上,一脸窘迫地挡著她们呈来的酒。
石头啊石捕头,见了美人就犯浑的毛病这麽多年也没治好,他求救地去看上座的赵铮,只看赵铮搂著那貌美的花魁娘子,让几个女子喂著酒,眼角似笑非笑地觑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