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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大看形势不对,也不管这是装神弄鬼还是做何,趁著石捕头未察之际,正要去摸地上的刀,却不想他刚要抓住刀柄,忽觉一股冷意扭住他的手腕,一个剧痛,耳闻几声哢嗒哢嗒的脆声,竟是他的手骨被一根根的捏碎挑断!

啊啊啊啊──!那老大惨叫连连,一阵凌厉冷风拂来,将他狠狠地撞到墙上,当下便喷出一口血来。

石头眼看要坏,忙大喝:“阿江,莫要杀人!”

他这一喊,那呼啸冷风便骤然停住,只有几声呜呜传来,好似在表达几分不满。石捕头看事儿稍停了,终於松下一口气。

那老大此下翻著白眼,早没了意识,另两个抱做一起,他们眼观全程,都瑟瑟发抖,看石捕头走了过来,竟是尿湿出来:鬼、鬼、鬼啊……!

鬼你奶奶的鬼!走!跟我去衙门反省反省!

於是,石捕头将那三个吃白食的绑著一起,押回了官府。这一路上,县里百姓看了那三人惨状,皆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哎、哎,咱捕头爷果真本事,一个人就能逮三个!

这算得了什麽,上次咱城外桃木林不知怎麽地来了一批马匪,专劫过路人,听说京城还派了兵过来跟咱县府一起剿匪。你知怎麽著,那些京大人原来还看不起咱石头哥,结果一帮子被马匪绑了,竟敢要十万两赎金,到最後还是咱石捕头带著人进林里救人。我家那男人刚好也才里头,他说石师哥一拳就能破墙,真正地以一敌百哩!

唉,这麽个好人,怎麽就不成亲呢……

妹子,你是外地来的不知道,咱石头哥八字太硬,克妻克得狠喽!好在当年高人游历至县,给石头哥指点指点,叫他入赘给河伯,免得还要遭其他祸事。

河伯?难道就是浦江旁边那河伯庙供的河神?

嘘、嘘,妹子,这事儿可不能宣扬,你没听县里老人们说,这会冲撞鬼神的哩……

这样的传言早在安陵县里见怪不怪,有关於石捕头的英勇事迹却掩瞒不住,如同夏天里的星火,一传十十传百,编成了书写成了话本,再加上上一次石捕头救朝廷命官立下大功,京城那里还此下了圣上牌匾,封石头为天下第一捕快。

当然,咱石捕头自己是绝对没胆收的。然而,他总不能告诉钦差大人,其实救人的不是他,一拳碎石的也不是他,能以一敌百的更不可能是他。

你问是谁?石头儿忒不好意思地告诉你,那是、是……

安陵南巷斜阳西沈,将那俊俏少年的背影拉得长长,石捕头刚从衙门交完差,老爷们体谅他,自他成亲升职以来从没敢叫他加班,石捕头匆匆去酒楼里打了几份好菜,人家还谢他抓了白食客少算了石头哥几个铜板。石捕头连逗留都没敢长逗,提著食盒只敢著天黑之前到家里。

门板“唰”地打开来,就看他那毛坯屋里,一道绰绰白影坐於案前,原是七月仲夏日,他这屋里却好似提前入冬。

──是、是他家内人。

石捕头一进门,放下食盒,搓了搓手,一身凉意地堆堆笑,阿江今天真早回来。

阿江本在闭目养神,听到石头声音,悠悠睁眼。他那眼目如幽谷深潭,眼眉夹著淡淡青影,天慢慢黑了下来,不见人动身起来,那架上烛台却啪嗒一声自己点燃。

“你为何不让我杀他们?”

石头挠挠後脑,轻叹一声,在阿江跟前俯下身道:“那三人罪不至死,我自然得拦你犯下杀孽。”

“他们要杀你。”阿江冷道。他本似傲雪冬梅般清清冷冷,却在昏暗火光里变了变脸,竟露出了扭曲凶颜。那是厉鬼的面,不仅凡人,便是恶鬼见了也要瑟瑟发抖。

这些年来石捕头最怕便是内人发怒,他可记得以前阿江亦是如此,但凡哪个歹徒磕碰他了,阿江便怒极。他知阿江当惯厉鬼,他这身戾气从生前养到死後百年,哪能轻易说消便消。云海大师去前同他传了东神旨意,东神那厮为免清河翼王再促杀孽积累怨气,从而终有一日修炼成魔,便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哄了江燕云当浦江河伯,从此他一鬼掌二权,端端是前无古人後无来者。

东神又嘱,翼王有任务在身,须完成九千九千九百九十九好事方能洗去铅华,免去满身杀孽,日後期满亦能成佛。石头与他有前百世修来的难得机缘,故他这凡人责任重大,务必要将翼王扳依正道云云……

狗屁东神,这鬼王又不是张大人的小孙孙,说教便教,不听话就扭耳朵打板几!

云海大师抹抹冷汗,石施主要是不看著翼王,来日鬼王若是成魔,等著他的就是万劫不复了。

石头想到此不免摇头一叹,说来说去,到底是为了阿江好。原想著这三年都没出什麽纰漏来,哪知不久前那劳什子的钦差御史遭马匪绑走,他只得领著兄弟与官兵百人去山林救人。安陵一个小小县乡往日只有小奸小恶之人,他们哪曾见识过那等亡命之徒。这过程自是惊险重重,几次命悬一线,後来之时石头却一片模糊,等他清醒,木已成舟,阿江手上转眼又添了五十几条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