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了一会儿,突然抬起手,对着上面的人,勾了勾手指。

卫衍以为他要说什么悄悄话,赶紧把头低了下来。

景骊见他低头,伸手勾住他的后脑勺,吻住了他。

如此良辰美景,和谐气氛,应当做些美好的事情,才不辜负这样的好时光。

弘庆十一年秋,闹腾了近半年的立储风波,终于到了尾声,二皇子景琪被立为储君。次年春,因流匪犯边,皇帝御驾亲征,六皇子景珂随驾一同出征,太子监国,太后辅之。

“皇祖母……”举行完盛大的出兵仪式后,大军终于开拔,景琪上前一步,欲扶住一直站在前面的太后。

“哀家不碍事的。”太后甩开他的手,笔直地站立着,那泱泱皇家威势,让人不敢直视。她一直注视着皇帝的背影,直到所有的人都成了一个小黑点,消失在路的尽头。

太后的神情动作都没有任何异常,只是,在触手的瞬间,景琪发现她的手掌一片冰凉。

“皇祖母……”电光石火间,景琪恍然感觉到了点什么,一霎那,他的脑中又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抓住,他唯唯诺诺地开口,声音仿佛在颤抖。

“琪儿,你已经是一国储君,行事要有储君的威仪,这副模样,成何体统?”太后见他这样,训了他几句,后来见到他眼中又是惊惧又是心疼的神情,很快叹了口气,“哀家没事的,我们回吧。”

这次皇帝亲征,留下太子监国。不过太子才十六岁,要监国还有点勉强,事实上是给了太后手把手教他理政的机会。

不过,这么好的机会,就不知道景琪能够学到多少,毕竟她的时间不多了。

太后在殿外凝视着正俯首案上认真做事的景琪,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不管怎么说,琪儿这段时间的进步是巨大的,也许皇帝回来的时候,琪儿已经成长为皇帝心目中一国储君应有的模样了。

真能这样就好了,否则一旦失去了她的庇护,再不得皇帝的喜爱,就算琪儿成了储君,这未来的日子也会很难熬的。

太后慢慢转身,向外面候着的众人走去,等到她回到了自己的寝宫,终于忍不住咳嗽起来。

“娘娘,这样不行,就让奴婢去禀告太子殿下,请他给陛下修书一封,求陛下赶快回京。”随侍她多年的女官,王尚仪见到太后锦帕上的血迹,一时唬得不行,嚷嚷着要去禀告太子。

“不许去,这种时候,谁也不许用京里的事,去打扰陛下。”如同皇帝想的那样,太后同样认为这是最好的时机,一旦错过,实在是太可惜了,所以她当时就算隐隐感觉到了什么,也没有阻止皇帝亲征,只是逼皇帝在出征前立下太子以防不测,此时正是前方征战激烈的时候,她当然不会容许任何人借此去扰乱君心影响军心,当然不准任何人去告诉皇帝,她的身体也许撑不到皇帝回京,“那是陛下由来已久的梦想,就让陛下安稳地去完成他的梦想。”

“娘娘……”王尚仪听到她这么说,忍不住哽咽起来。

“这件事,谁也不准说出去,连太子殿下都须瞒住,谁敢乱嚼舌头,休怪哀家无情。”太后虽然病容苍白,她的话,还是很有威慑力。

时至今日,她依然是这后宫最有权力的女性,是景皇朝最有权力的女性。这件事瞒得严严实实的,除了身边伺候的人和太医之外,无人知晓她的病情,甚至是景琪,也是等到再也瞒不住了,才知道太后已经病重。

军报上节节报喜的时候,景太后王氏的生命之火越来越微弱,这位自隆盛元年开始摄政,把持朝政十多年,又在皇帝亲政后,暗中影响了朝政近二十多年的女子,终于迎来了她生命中最后的时光,哪怕有无数的太医围着她转,也无法让她的生命之火多燃烧片刻。

在最后的一段日子里,她一直昏昏沉沉的,睡着的时候比醒着的时候还要多,景琪已经在她榻边守了好几夜,其他后妃和皇子们也都候在外间,所有的人不敢错一下眼,就怕有个万一。

那日到了午后,太后的神气突然间好转了许多,景琪心里悲痛万分,不过依然陪着笑脸,和太后说了一会儿闲话,直到太后突然冒出了一句话,他脸上的笑容才凝固了起来。

“以后,离奉城王远点。”太后突然莫名其妙对他说了这么一句话。

奉城王左思溟,南夷降君,为了彰显皇帝仁德泽被四海,归降后封王,弘庆四年被皇帝带回京城,已经在京里住了近十年,不过景琪认识他,却没几日。

几日前,他趁太后睡着的时候,去怀安寺为太后祈福,偶然间遇到奉城王,两人不过说了几句闲话,却没料到,这事这么快,就传到了太后的耳朵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