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息怒,若母后为这事气坏了身体,儿臣们更是罪不可恕了。”虽然这祸事是二皇子闯的,但是三妃受皇命打理后宫,出了这种事,当然要向太后请罪,以周贵妃为首的后妃们,在接到消息后就来到了慈宁宫,正碰上太后动用戒尺教训二皇子,知道太后这是要打给别人看,赶忙上前劝阻的劝阻,请罪的请罪。

“你们都不许劝,这些年哀家白疼这孽障了,做兄长的连友爱兄弟的道理都不懂,这书都念到哪里去了?”

太后说不许劝,但是谁敢不劝。

太后是不可能有错的,皇帝也是不可能有错的,二皇子年幼无知,就算错了也不是他的错,这错当然是落在别人身上。

到最后,就是后妃们管教不严,太傅们教导无方,内侍们照看不周不知拦阻,从上到下个个有罪,人人自责。不过就算如此,景琪还是被狠狠打了数十下手心,然后又被罚抄孝经数遍。

景骊下了朝收到消息时,太后那边已经处罚完了,他唤人过去训了一顿,顺便瞧瞧太后那顿戒尺是真是假。等看到了景琪的惨样,他见太后没有徇私,这次是货真价实地教训了景琪一顿,骂完就放了他回去,转头就去找太傅们的晦气。

虽然他现在还没有立太子,不过咸阳宫中负责教导皇子们功课的老师,依然担的是太子太傅的名头,毕竟未来的太子总归会出自那几位皇子之间,所以这名头也不算是空担。

景骊虽然自身对他的太傅们爱讲的种种大道理,心中是不以为然的,但是轮到要给儿子们挑老师,他也是好好花了一番心思,挑选的都是声名在外的博学之辈,却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

“太傅们饱读诗书满腹经纶,为何连兄友弟恭这四个字都不会教?”景骊与太后不愧是血脉相连的母子,这怪罪人的论调,是一模一样的。

不过细究起来,他说得也没错,书读得再多,如果连最基本的人伦之礼都不懂,这书也算是白念了。

景琪没想到皇祖母会发这么大的火。父皇会为了这事训他罚他,他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是他真的没想到罚他的会是皇祖母。

他是皇子之尊,即是嫡,也是长,一向深得皇祖母的宠爱,宫里所有的人都奉承着他,就算偶尔会因为功课不好被太傅责备,这惩罚也是落在伴读头上,着实不曾吃过今日这样的苦头。

如今,他的手指头肿得犹如萝卜那么粗,疼得笔都握不住,却还是在一遍遍罚抄孝经,平日里围在他身边张罗这个张罗那个,怕他渴了怕他饿了怕他累着了的宫女内侍们,一个都不见,就剩他一人孤零零地被关在殿内。

每一笔下去,都是钻心地疼,在卫衍面前始终不肯低头的景琪,挨打的时候不曾求饶的景琪,如今又是疼痛又是委屈,眼泪水一滴滴往下掉,落在下头的宣纸上,写好的字顿时糊成了一团。这样的字自然不敢交上去,刚才的那一番痛苦算白捱了,又得重头再来。

他抬手用袖子擦眼泪,结果越擦越多,终于没能忍住,丢了笔,抱头痛哭起来。

太后听到里面的痛哭声,叹了口气,推门进去。

“琪儿,你知道错了吗?”

“皇祖母,孙儿不服……不服……”

“你是想说哀家为何连事情起因都不问,就罚你是吗?哀家问你,你六皇弟可有对不起你的地方?”

“六皇弟的确没有,可是,他们说……”

“住口,那些都是搬弄是非的小人之言,可以信吗?”宫中早就新人换旧人,不过那些旧事有心人总会记得一二,伺机搬弄是非惹起事端,太后当日就料到会有今日之祸,只是她没想到祸事这么快就会到来,更没想到景琪竟然蠢到光天化日之下,就做出这种混账事来。

“你可知道哀家为何罚你抄这孝经?你作践兄弟,使兄弟寒心皇祖母伤心,是为不孝;你残害手足,劳你父皇操劳国事之余,还需忧心家事,是为不孝;你目无尊长出言不逊,惹你父皇不悦,是为不孝。”

“皇祖母……”被太后这么一训斥,景琪扑进太后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太后等他哭得差不多了,才摸着他的脑袋,柔声说道:

“琪儿,你已经长大了,有些事情必须要明白,这是皇宫,皇祖母护得住你一时,护不住你一世。这宫廷里面有多少双眼睛正盯着你,你没错旁人都能瞧出错来,哪经得住你自己要去铸成大错?为君者,当有天空般宽阔的心胸,能容人所不能容,这是皇祖母自幼就教导你父皇的话,现在皇祖母把这句话转赠给你。如果你的心胸只有针眼那么大,连自己的手足都容不下,他日你父皇怎能放心把江山把社稷把万民交付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