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也是表面上看着风光锦绣,实际上却如浮萍上盛开的花朵,经不起一点风浪,更不必说有能力报复那些人。他小心伺候了皇帝这么久,却连出宫一趟的恩典都不曾讨到,其他的事更不消说。

如此这般,这燕钰成就急了。

卫衍有日傍晚回去时,还不曾踏入殿门,就听见里面一阵喧哗,一片哭喊哀求声中传来皇帝冷冷的命令声:

“拖出去去了势,让内务府好好教教规矩再送来。”

卫衍再怎么着下定了决心,要对这事不管不问,到了这种时候,他还是不得不开口了。

“陛下。”卫衍的声音里面是浓浓的责备味道。

他想起一桩旧事,皇帝要利用谁,最后倒霉的还是谁的毛病,到如今显然还是改不掉。

当年有那孙柯孙状元,虽然后来冤案平反了,却还是没入皇帝的眼,始终被闲置着,一直到了弘庆元年,才被皇帝重新起用,不过现在也算是代天子牧守一方的地方要员,他也就不多说什么了,但是眼前的燕钰成又算怎么一回事?

“也对,去了势以后玩起来还有什么味道,改杖一百吧。”殿内皇帝听到他的声音,终于改了口,不过这话里话外,却充满了让人误会的味道。

卫衍苦笑了一声,皇帝想要他误会,但是明明是没有的事,他又能误会到哪里去。

不过饶是这燕钰成打小练功,这一百杖下来,恐怕也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陛下。”卫衍不得不再次开口,眼睛却望向守在门口的福吉福祥,想知道刚才到底出了什么事,让皇帝这般雷霆大怒。

第二十章 安阳萧氏

福吉上前来, 在他耳边悄声低语了几句,卫衍这才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知道了以后,他不由得更加头痛了。

他绕过已被人拖出来按倒在地上的燕钰成, 疾步入内,内侍们正在收拾地上的一片狼藉,皇帝端坐上首, 依然沉着脸,见他行礼,只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他在旁边坐下, 也不和他说话, 显然是余怒未消。

“臣恳请陛下开恩,燕钰成如此谬行,虽罪不可赦, 然事出有因, 不如改杖二十,让他长点记性也就罢了,若是处罚太重, 废了他那身轻巧功夫,未免可惜了一点, 也难免会坏了陛下以后玩乐的兴致。”就算皇帝的脸色难看成这样, 卫衍还是开口求情了, 说话间他的脑中却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还没等他抓住,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皇帝向来爱拿人当枪使,却容不得别人拿他当枪使。虽用计想让卫衍误会吃醋,但真的有人胆大包天到试图成事,却又要雷霆震怒。

这种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性子,实在是蛮横霸道至极致,但是卫衍对此却很是无可奈何。皇帝以前就是这样的性子,现在更是变本加厉,他再怎么规劝也是依然如故,只能和他打着商量求他开恩,不过他还是忍不住在话尾呛了皇帝一句,顺便提醒皇帝一声,在燕钰成这事上,皇帝虽算不上罪魁祸首,却绝对是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怎么着也不可能置身事外轻松揭过。

虽然他开口为燕钰成求情,不过那燕钰成竟敢对皇帝下药,实在是胆大包天,也该让他吃点苦头长长记性。若不是事出有因,若不是他下的只是秘药,这可是要诛九族的罪名,哪容得他这么轻易脱身。

皇帝听了他的话,抬起头来瞧了他半天,冒出了那么几个字:

“你在求朕?”

卫衍顿了顿,才敢点头。

“是,臣恳请陛下开恩。”

“好,看在你为他求情的份上,朕饶他一命。”皇帝二话不说,就干脆利落地应了下来。

他这话一出,就轮到卫衍发愣了。他原以为皇帝花了诸多心思,终于等到了他开口求情的机会,必然会提出种种让他为难的条件来做交换,在开口之前,他已经做好了全部答应下来的准备,却不料事情这么容易就能得到解决,皇帝竟然什么要求都没提,就准了他的请求。

凡事反常即为妖。皇帝陛下可不是个肯吃亏的主,往日里没有机会,他也要制造机会来占尽便宜,现如今有了这么好的要挟机会,他却肯大方放过,难道是有更大的图谋?

卫衍小心观察了他半天,也没能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丝端倪,只能把心中的疑惑按了下去,忐忑不安地小心应对。

当夜无事,次日无事,到了第三日依然无事,接连几日平安顺遂的日子,终于让卫衍不再紧张万分如临大敌,把那七上八下了几日的心,慢慢放回了肚里,想到要去偏殿探望一下挨了打的燕钰成。

宫中的杖责之刑,有无数的玄机在里面,若事先没有打点妥当,就算是二十杖,运气不好也会送了性命。那日行刑前,卫衍已经示意福吉去打点安排,故燕钰成所受的皆是皮肉之苦,并不曾伤筋动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