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凑巧了。”沧玉忍不住说了个冷笑话,“我与玄解不是人,你则并不寻常,正巧不是寻常人。”
谢通幽没什么反应,倒是玄解被冷到了,颇为奇异地看了一眼沧玉。
沧玉讪讪撇开脸去,心想自己这几日是不是过分嚣张以至于得意忘形了。
云岚蔼蔼,进了山腰就入迷阵之中,谢通幽对沧玉道:“君道人曾授我脱困之法,还请二位跟紧我,免得迷失阵中。”
这阵法其实比谢通幽在家中所摆的那个九宫阵要粗糙得多,大概是因为地势天成,只能用山石草木来布阵的缘故,不过威力要大出很多。沧玉只知道他们的确进了个阵,可怎么破却是一无所知,就老实拽着玄解跟在谢通幽身后一道出阵。
不知走了多少步,方才见得流云散开,露出一条狭窄的山中小径供以前行,旁边林木里几只山鹿不怕人,跑到他们身侧优雅前进着,灵动的大眼睛望向他们,似要带路。
谢通幽伸手轻抚了那鹿儿脖侧,温声道:“带我们去吧。”
那山鹿嘴里还叼着叶子,懵懵懂懂地就引着路往前跑去。
谢通幽慢悠悠跟在身后,那鹿倒有灵性,它走远些了就停下来等着三人跟上,沧玉心想这鹿看起来好像不是很靠谱啊,该不会带错路吧?
好在沧玉担忧之事没有发生,七弯八拐不知绕了多少山道,这深山林木纵横交错,难以看出行路的踪迹,就在沧玉几乎要以为他们只是循环鬼打墙的时候,山鹿终于将他们带到了欲往之处。
只见得花草丛深,郁郁葱葱的林木之间若隐若现了两间茅屋,一个穿着红肚兜的胖娃娃正在勤奋扫撒,见着山鹿到来刚要撒娇,就看到了身后的三人,不由得惊慌失措,大叫一声后化成了株白白胖胖的人参没入黄土之中。
速度之快,连沧玉都没能看清那娃娃长得是个什么模样。
茅屋之中炊烟袅袅,显然是在生火造饭,远处 忽然传来一阵歌声,林间很快就有鸟雀一同鸣叫迎合起来。只见得之前认识的脏道人挑着两桶水往回走,不过他今日是个干净道人,道人抬眼看见三个不请自到的客人,好像并没有太吃惊的模样,扬眉道:“客随主便,自便自便。”
沧玉开始觉得这事儿有点意思起来了。
君玉贤将水倒进了缸中,又进屋看了看锅中米饭,从门口拿出根光秃秃的藜杖来敲了敲地,慢腾腾道:“快出来,怕什么羞,今晚上不吃饭了么?”
那胖娃娃刚冒了个头,就被他打了个正着,委委屈屈地爬出身来一把抱住君玉贤的大腿,指着谢通幽一行人撕心裂肺地喊道:“前辈!有人闯入!”
这次沧玉看清楚了,这胖娃娃长得雪白粉嫩,肉嘟嘟的四肢,浑圆的小肚子,小拳头上满是肉窝,看起来简直是从年画里跳下来的可爱童子,黑漆漆的头发上还顶着在风中微微颤动的人参苗,开了朵小花。
“我脸上这两个玩意不是拿来摆好看的。”君玉贤不慌不忙地拿藜杖把他挑开,往墙角一指,“去将灰条菜洗了。”
灰条菜就是藜叶,君玉贤倒是物尽其用。
胖娃娃嘤嘤叫了两声,老实往墙角去了,搬了张小凳子坐下洗菜,不知道待会儿水里会不会都是人参味。
谢通幽从腰间抽出纸扇轻轻摇了摇,很是风流才子的模样,他笑吟吟地看了看胖娃娃,又看了看君玉贤,缓声道:“道长好雅兴,谢某还不知道道长什么时候收了这样一个徒弟,待到飞升成仙去,留下这小奴岂不可怜,倒不如卖于我做个洒扫童子,起码衣食无忧,不必随着道长吃苦。”
君玉贤皱了皱眉,呛声道:“这世上虽有人冥顽不灵,但自有愿得造化的。”他顿了顿,似乎是在忍耐自己的脾气,略见阴沉的脸色待看向沧玉与玄解后就好了许多,捏了个见礼的手诀,微微颔首道,“见过二位,先前仓促离去,实在失礼,不知二位来此有何要事?”
沧玉苦笑道:“道长客气了,我二人还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桩麻烦想请道长帮忙。”
“哦?”君玉贤请他们一道入内,只见得茅屋墙壁上挂着七弦琴与三尺剑,零散放着几卷经书,木桌上还有个灵鹿模样的布偶,刚添上两点墨色,眼睛大得出奇。这道人今日穿着整洁,原先那件脏道袍丢在盆里泡着,水已经黑了不少,他大概是想对沧玉玄解笑笑,可见着谢通幽又沉下脸来,冷冷道,“山野村居,只有冷水招待。”
“不妨事,不妨事。”谢通幽将扇子别在后衣领,笑嘻嘻地坐下,忽然又道,“山野之地有山野之地的好处嘛,所谓天灵地宝皆从山中寻,要是君道长真觉慢待,不如将外头那小地仙提进来泡一泡,实是原汁原味的参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