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申时是永安王入宫的时辰,卓影猜测邢辰牧是有事要吩咐他办,虽然于他而言,待到下了早朝再回去休息,也能在申时之前赶到轩明殿当班,但心里知晓邢辰牧不会同意,索性什么也不说,遵循对方的命令先退下。
申时,轩明殿内,为了不打扰邢辰牧与邢辰修交谈,卓影将身形隐在屋顶与房梁间隙中。
作为影卫,严格说来这才该是他们惯常隐匿之处,但邢辰牧似乎更适应他待在自己目光所及的位置,因此近些年来,也只有外人在场时,他才会碍于宫中规矩回到暗处。
“蛰伏了这么久,狼群终于是要按耐不住了。”只听下方邢辰牧道。
软榻上的男人五官与邢辰牧并无相似之处,甚至较邢辰牧更俊美几分,可当他们一同出现时,又能让人轻易察觉出二人的关系。
卓影不是第一次见邢辰修,但也是不久前他才想明白,二人间相似的并非外貌,而是那种骨子里透出的气魄,是隐藏在迥异外貌下那份运筹帷幄的自信与傲然,是上位者与生俱来的威严。
邢辰修一双凤眸此时正微眯着,显得有些无精打采:“情理之中,圣上登基三年,眼看根基渐稳,他们若再不出手恐怕就再无机会了。”
“我接到密报,户部尚书最近动作频繁,几个幕僚轮番往北边去,若是接洽异国”
邢辰牧没将话讲明,邢辰修接道:“北边苍川国虽人人骁勇善战,却是地广人稀,不如我冉郢富裕,耗不起持久战,镇北将军麾下三万精兵,足以挡他们一阵。”
“那若他们的目标不止苍川,还有意策反镇北将军呢?”邢辰牧看着他反问道。
户部尚书陈司乃先皇后堂弟,是邢辰修的嫡亲舅父,只是自先皇后殡天,邢辰修又遭毒害失了势,陈司便与这外甥不再亲厚。
此人太过看重权势,却从先帝还在世时便不受重用,心中必然不满,邢辰牧继位后对他早有忌惮,可户部虽不是六部之首,也因掌户籍、赋税,所涉事务多与百姓有关,轻易动不得。
加之陈司平日里行事谨慎,挑不出错来,在朝中人缘不错,没有任何实际证据指向他之前,邢辰牧将他降职无法服众,这才让他一直担着户部尚书之职。
但眼前看来,这维持多年的平衡即将被打破,邢辰牧也不忌讳陈司与邢辰修的关系,直接问道:“王兄怎么看?”
“舅父筹划多年,恐怕早已经在朝中结下不少势力,既然已经出手,圣上不如再等等,到了合适时机,再连根拔除。”邢辰修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至于镇北将军,舅父恐怕是不会动心思的,策反这事,只能成功不能失败,没有十分把握,素来又无交情,舅父怎会贸然接触卫将军。”
“王兄和我想到一块儿了,只是镇北将军卫衍家几代为将,父亲卫林更是身为大将军,大权在握,在这样关键的阶段,还是令人忌惮。”邢辰牧说着看了兄长一眼,“其他人我到底信不过,王兄可否替我跑这一趟,去北部大营探探情况。”
都说功高震主,但不论邢辰修还是卓影都没想到,邢辰牧也会产生这样世俗的猜忌,邢辰修一直半闭的眼睛睁开了些许,“圣上想让我去看着卫衍?”
“是,不论是外族还是卫家都不能不防。”
邢辰修沉默几秒,直视邢辰牧,似乎是想从他的眼中看出些什么,邢辰牧也不避他,大方与他对视了良久,眼中一片坦荡。
“既然圣上有顾虑,我倒也不介意跑这一趟。”最后邢辰修妥协道。
见他答应,邢辰牧张口喊了声:“卓影。”
卓影没料到邢辰牧会忽然让自己现身,飞快自顶梁上跃下,半跪在二人面前。
邢辰修同样不懂邢辰牧为何忽然唤出影卫统领,但兄弟之间特有的默契使他并未开口发问,而是静静等着。
邢辰牧看了他一眼,微微低头对卓影道:“起来,摘了面罩。”
卓影蓦地瞪大眼,抬头看向邢辰牧,却仍是跪着没有半分动作。
邢辰牧见状笑了一声问道:“怎么,最近宠得你无法无天了?这是要抗旨不成。”
“属下不敢。”卓影依旧跪着,手心已经微微溢汗来。
影卫统领一生只在君主面前展露真颜,这不但是影卫统领身份特殊的象征,更是出于对君主安全的保护,卓影知道邢辰修是邢辰牧全然信任之人,但于他而言,他只认邢辰牧一位主子,并不愿为任何人破例。
邢辰牧未再开口,像是笃定他最后会遵照命令,卓影却是将头更向下低了几分,低声道:“国法在前,望圣上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