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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不敢看是吗?那就低下头去不要看了。”无欢的嗓音清透悦耳,但此时听来却像是来自冥河的水,妖异而冰冷。

是可以不要看,但,也可以不要听吗?再怎麽努力忽视,那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也还是会传到耳朵里,似附骨之蛆。

一层雪,拍实,再一盆水,冻结……不间断的循环,终於──没顶了!

人就是那麽自私的动物,明知那埋在雪中的人此刻的痛苦一定比刚刚更甚,只因为自己已经听不到了,所以便可以忽视,於是一个个都松了口气,这才发现汗湿重衣,有几个心性比较软弱的,甚至连指尖都在流血,大约是刚刚无意中在石地上磨破的。

也有几个胆气稍壮一些的偷眼往上瞄,冷不丁看到雪堆里抽搐如鸡爪的两只手,马上又是一阵心惊肉跳深深埋下头去,再也不敢细看。

“将军,你怎麽在发抖?”

护殿将军心里一惊,马上翻身跪倒:“爵爷恕罪!”

“你犯了什麽罪呢?要我来恕你?”无欢的笑容极美,华美的双瞳似两颗世所罕见的玄玉,内有细碎的光波流动。将军看了他一眼,心中的惶恐更甚,舍不得移开目光,又不敢不移开……“倒是有些人,真正犯了罪了的人,你们要等到什麽时候去啊?他不肯说是从哪里听来的,也算是个有骨气的人,既然如此我就成全他的骨气,我不逼他,但你们总要给我个交待吧?嗯?”无欢冷冷的扫过跪在殿下的人,不必抬头去看,身体可以自己感觉到无欢目光的压力,渐渐听到细碎的金属轻碰的声音──是银甲被颤抖的身体所带动。

“真的要我自己来找吗?还是自己站出来吧,祸从口出,我问你们每人要一截舌头,这不过份吧?”无欢口气里已经微微有些不耐烦,拖了这麽久,不知道霆锋一个人在内间暖阁里有没有乖乖听话,想到霆锋无欢又不由得心情变好。底下的侍卫却是一片哗然,出了这种事本是但求速死,听到说不用死已经是奇迹,居然竟也不是什麽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酷刑……真的,假的?

真的,假的……面面相觑……

“快一点好吗?不要考验我的耐性!”

英武殿外暗潮汹涌,另一边厢禁宫深处的暖阁里却是一派幽暗的静寂。医师们为了稳妥考虑,说霆锋这几天最好不要下床,这句话到了无欢手里“最好”这两字就被拿掉,劝说变成命令,霆锋本想要反驳几句,可一看到无欢似笑非笑的眼神就开始心虚,这个小子出手不知轻重……命总是自己的!偶尔还是乖一次好!

但,真的是很闷啊!

霆锋百无聊赖的趴在床上啃苹果,哢嚓哢嚓……自己听自己的回声。总觉得外面像是有什麽风吹草动,一天,貌似已经过半了,他到底在干什麽??

是喜欢他了吗?霆锋看著手里的苹果微笑,会喜欢他也不是什麽特别怪异的事情吧!一向都喜欢性情偏冷而又个性强硬的人,只不过这次的对象是男人,而他似乎太极端了一点。不过无所谓啊。

“什麽人?”霆锋正沈浸在个人的美好幻想中,忽然听到门外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这人显然不是无欢,霆锋顿时好奇起来,自从医生叫他静养,无欢只差没用罩子将这个房间罩住。霆锋将苹果咬在嘴里,一翻身披了件夹袍下床……砰的一声响,房门洞开处,倚在门边的那个露出比霆锋更甚数倍的讶异神色:“你是谁?”

霆锋无语,心想:抢我台词!

“你是无欢的弟弟?”不及霆锋想好怎麽解释,此人便自作聪明的给了个答案,声音里竟透出一股压抑不住的兴奋喜悦,像一个行将溺死的人捞到最後一根稻草。

霆锋再一次无语,心想:为什麽我不是哥哥?

然而霆锋终於没有捞到第三次无语的机会,不过眼前一闪,一柄沾血的匕首已经抵在了他的脖子上,亮银色的光弧寒气四溢。

“这……这位先生……我不记得我有认识你!”是阎王太爱他吗?怎麽最近老是要在鬼门关上打转?霆锋心里一叠声的叫苦。

“对不住了,谁让你是那魔王的人,我也就只能拿你的命去换我兄弟们的命了!”一把粗豪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霆锋感觉到背後传来的力道,不得已走进猎猎寒风中……其实这整件事瞎到一个极至,那天本是这位侍卫长蒙田要带队护卫无欢出游的,结果到了清点人马的时候却发现有几匹马病了,骑兵俱是一人一马,使用陌生的座驾比较容易出事情,反正替补众多便临时换了另一队人马。本来故事到这里就可以划上句号好了,可谁曾想当时他们照料病马时的几句闲聊竟被马房的小厮听了去……终於酿成这弥天大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