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誉扫视了一圈,最后和人群外的乔峰对上目光,乔峰正看着他出神,见他看过来,微微一怔,忙露出笑脸,段誉却唰的把头转到一边去。
乔峰有些失落,他又想到此次前来小镜湖是为证实当年之事是否和段正淳有关,再次看看段誉,无奈的轻叹一声,向前跨了一步,朗声道:“段王爷,在下今朝特来此,是为了问你一件事。”
段正淳忙道:“乔大侠有事请讲。”
乔峰森然道:“我问你一句话,请你从实回答。当年你做过一件于心有愧的大错事,是也不是?虽然此事未必出于你本心,可是你却害得一个孩子一生孤苦,连自己爹娘是谁也不知道,是也不是?”雁门关外父母双双惨亡,此事想及便即心痛,可不愿当着众人明言。
段正淳满脸通红,随即转为惨白,低头道:“不错,段某生平为此事耿耿于心,每当念及,甚是不安。只是大错已经铸成,再也难以挽回。天可怜见,今日让我重得见到一个当没了爹娘的孩子,只是……只是……唉,我总是对不起人。”他话中所指便是今日和阿紫父女重逢之事,没想到无意中却和乔峰所问相合。
乔峰立时心便凉了半截,下意识瞥了一眼段誉,却见段誉神色古怪的看着段正淳,他暗自咬咬牙,硬起心肠厉声道:“你既知铸下大错,害苦了人,却何以直到此时,兀自接二连三的又不断再干恶事?”
段正淳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段某行止不端,德行有亏,平生荒唐之事,实在干得太多,思之不胜汗颜。”
乔峰行事绝不莽撞,他一向觉得段正淳待友仁义,对敌豪迈,不像是个专做坏事的卑鄙奸徒,心下对马夫人所说的话有几分怀疑,便打定主意一定要向段正淳正面相询,要他亲口答复,再定了断,这样继不会枉杀无辜,也不会因此而误送了他和段誉的情谊。待见段正淳脸上深带愧色,既说铸成大错,一生耿耿不安,又说今日重得见到一个当年没了爹娘的孩子,至于杀乔三槐夫妇、杀玄苦大师等事,他自承是“行止不端,德行有亏”,这才知千真成确,脸上登如罩了一层严霜,双拳紧紧握起,目中也起了杀意。
段誉听着两人驴唇不对马嘴的问答,明明说的是两回事,偏偏听来还真像是一回事,越听越觉得无比离奇,若非他早知事情始末,这时恐怕也要信了段正淳就是带头大哥。他虽觉好笑,可见乔峰已有了杀机,便想开口替段正淳解释,却听阮星竹忽道:“他……他向来是这样的,我也没怎……怎么怪他。”
只见阮星竹脸带微笑,一双星眼含情脉脉的瞧着段正淳,乔峰心下怒气愈加勃发,哼了一声,道:“好!原来他向来是这样的。”【注】
段誉再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阮星竹立刻便红了脸颊,当着情郎正室所出的儿子说出刚才那样的话,真是大大的不妥,段正淳更是满面羞惭,连头都有些抬不起来。
乔峰半是怒意半是惊讶,迟疑道:“小誉,你笑什么?”
段誉笑的有些肚子痛,扶着身畔花树,仍是止不住的笑,说道:“阮阿姨当然是不会计较我爹这种‘行止不端’,要是我爹‘行止很端’,哪儿来的阿紫?”
乔峰一愣,回思刚才与段正淳之间的问话,顿悟过来,重又向段正淳道:“段王爷,你三十年前可曾与丐帮前汪老帮主一起做过一件大事?”
段正淳疑惑道:“汪剑通老帮主?我此生无幸,并不曾见过他,更遑论与他共谋大事,乔大侠何出此问?”
乔峰将信将疑,可又自觉无法当着段誉的面再质问他父亲,正犹豫时,却听阮星竹向段正淳说道:“段郎你何必妄自菲薄?三十年前你也不过十七八岁,那个帮主当然也不会找你去谋大事,要是他活到了今天,肯定还巴不得和你一起做事呢。”
乔峰倏然瞪大双眼,问道:“段王爷今岁年龄几何?”
段正淳和阮星竹面面相觑,阿紫冷哼一声道:“三十年前是十七八岁,今年自然就是四十七八岁,看你那么有本事,原来连个简单算数都不会!”
三十年前段正淳只有十七八岁,又怎么会做的了统帅中原武林的带头大哥?
段誉虽然很是介意乔峰和阿朱的亲密举止,但也已打定主意这次一定要把当年的实情告诉他,这时猛然间发现马夫人陷害段正淳的这段情节竟然是个bug。乔峰胸中这个郁结一解,顿觉豁然开朗。两人无意识的望向对方,四目相对,不约而同的展开笑颜,心中都觉好气又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