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这时,忽听得东北角上隐隐有马蹄之声,向南驰来,听声音总有二十余骑。乔峰当即快步绕过山坡,向马蹄声来处望去。他身在高处,只见这二十余骑一色的黄衣黄甲,都是大宋官兵,排成一列,沿着下面高坡的山道奔来。
乔峰看清楚了来人,便回到原处,拉着还有些发愣的段誉往大石后一躲,道:“是大宋官兵!”
段誉奇怪的问道:“为什么要躲?”
乔峰道:“此处是边防险地,大宋官兵见到面生之人在此逗留,多半要盘查诘问,还是避开了,免得麻烦。”
过不多时,那二十余骑官兵驰上岭来。两人躲在山石之后,看到看清楚了那些大宋官兵,每人马上大都还掳掠了一个妇女,所有妇孺都穿着契丹牧人的装束。好几个大宋官兵伸手在契丹女子身上摸索抓捏,猥亵丑恶,不堪人目。有些女子抗拒支撑,便立遭官兵喝骂殴击。乔峰看得出奇,不明所以。见这些人从大石旁经过,径向雁门关驰去。
段誉看的真切,不禁骂道:“这是什么当兵的!简直就是流氓恶棍!”
乔峰道:“边关的守军怎地如此荒唐?”
段誉道:“天高皇帝远,估计也是觉得没人管他们。”
跟着岭道上又来了三十余名官兵,驱赶着数百头牛羊和十余名契丹妇女,只听得一名军官道:“这一次打草谷,收成不怎么好,大帅会不会发脾气?”
段誉问乔峰道:“大哥,什么是打草谷?”
乔峰摇摇头,也不知这“打草谷”究竟是什么意思。
只听另一名军官道:“辽狗的牛羊虽抢得不多,但抢来的女子中,有两三个相貌不差,陪大帅快活快活,他脾气就好了。”
第一个军官道:“三十几个女人,大伙儿不够分的,明儿辛苦一天,再去抢些来。”
一个士兵笑道:“辽狗得到风声,早就逃得清光啦,再要打草谷,须得等两三个月。”
段誉和乔峰听到这里俱都明白过来,不由得都有些怒气填胸,心想这些官兵的行径,比之最凶恶的下三滥资贼更有不如。
突然之间,一个契丹妇女怀中抱着的婴儿大声哭了起来。那契丹女子伸手推开一名大宋军官的手,转头去哄啼哭的孩子。那军官大怒,抓起那孩子摔在地下,跟着纵马而前,马蹄踏在孩儿身上,登时踩得他肚破肠流。
段誉紧挨着乔峰藏在石后,见此情景顿时吓得呆住,忙把连转向一旁,乔峰顺势将他揽在怀里。他一生中见过不少残暴凶狠之事,但这般公然以残杀婴孩为乐,却也是第一次见到,自然是气愤之极,当下却不发作,要瞧个究竟再说。
一个契丹老汉突然大叫起来,扑过去抱住了童尸,不住亲吻,悲声叫嚷。乔峰虽不懂他言语,见了他这神情,料想被马踩死的这个孩子是他亲人。拉着那老汉的小卒不住扯绳,催他快走。那契丹老汉怒发如狂,猛地向他扑去。这小卒吃了一惊,挥刀向他疾砍。契丹老汉用力一扯,将他从马上拉了下来,张口往他颈中咬去,便在这时,另一名大宋军官从马上一刀砍了下来,狠狠砍在那老汉背上,跟着俯身抓住他后领,将他拉开,摔在地下的小卒方得爬起。这小卒气恼已极,挥刀又在那契丹老汉身上砍了几刀。那老汉摇晃了几下,竟不跌倒。众官兵或举长矛,或提马刀,团团围在他的身周。那老汉转向北方,解开了上身衣衫,挺立身子,突然高声叫号起来,声音悲凉,有若狼嗥,一时之间,众军官脸上都现惊惧之色。
这时,乔峰忽飞身从大石之后跃出,抓起那些大宋官兵,一个个都投下崖去。乔峰打得兴发,连他们乘坐的马匹也都一掌一匹,推入深谷,人号马嘶,响了一阵,便即沉寂。
段誉也从石后走出,见他神勇,顷刻间就把这些害人的宋兵们杀光,一面有些心悸,一面又觉敬佩非常。
乔峰杀尽十余名官兵,纵声长啸,声震山谷,见那身中数刀的契丹老汉兀自直立不倒,心中敬他是个好汉,走到他身前,只见他胸膛袒露,对正北方,却已气绝身死。
段誉也看过去,见那老汉胸口刺着花纹,乃是青郁郁的一个狼头,张口露牙,状貌凶恶。他下意识去看乔峰,心知乔峰必定也是想起了自己身上的刺青。谁知乔峰只是瞧着地上那老者的尸身,并也没有动作。
段誉道:“大哥,你……”
乔峰回头看看那些剩余的契丹人,复又低下头,半晌才道:“小誉,我们走吧。”而后竟是也不顾段誉如何,自顾自拔脚便狂奔,段誉急忙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