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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听丐群中一人道:“小毛贼来偷盗十几两银子,那也事属寻常,只不过时机巧合而已。”

全冠清循声望去,却不知是何人说话,也不理会,只道:“初时我也这么想,但后来在那小贼进屋出屋的窗口墙脚之下,却拾到了一件物事,原来是那小毛贼匆忙来去之际掉下的,这件物事被我一见,方知这件事非同小可。”

徐长老道:“那是什么物事?为什么非同小可?”

全冠清从随从弟子手中接过一条□寸长的物事,递向徐长老,众人向徐长老看去,只见他将那物事展了开来,原来是一柄折扇。徐长老沉着声音,念着扇面上的一首诗道:

朔雪飘飘开雁门,平沙历乱卷蓬根;功名耻计擒生数,直斩楼兰报国恩。

徐长老翻过扇子,叹了口长气,喃喃的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汪帮主啊汪帮主,你这件事可大大的做错了。”

众人尚自不明,全冠清向乔峰道:“乔帮主,你可认得这把折扇?”

乔峰沉声道:“这折扇是我二十五岁生辰时恩师所赠。”

一时众人哗然。

方才人群中说话那声音又道:“一把扇子能有什么稀奇?东西是死的,人可是活的。”

全冠清微微有些恼意,却笑着说道:“不知是哪个分舵的兄弟,可否出来说话?”

那声音也笑着说道:“我可是攀不起你这样的大哥。”

乔峰这时听出一丝熟悉来,诧异的看向声源处,只见一旁数十名小乞丐中,一只虽沾了泥污却还能瞧出白皙肤质的手从后面拨开前面人群,露出段誉的脸来。

他为混入丐群不被察觉,把自己周身上下都弄得泥泞不堪,全冠清并未认出他来,只说道:“若并非丐帮弟子,那便是奸细了?说!何人派你来的?”

段誉疾走几步到乔峰身前,向他粲然一笑,而后才转身向全冠清道:“全长老,我有个迷团要问问你。”

全冠清这时才隐约瞧出他的身份,顿时脸色有些难看,硬着声音道:“什么事?”

段誉道:“我刚才在人群中看见你拿出的那封汪老帮主的遗书,信封上面好像有火漆封口,刚才是徐长老亲手把那层火漆给揭开的,就是说在那之前,除了汪老帮主和马副帮主之外,根本没人知道那信里写的是什么,是不是?”

全冠清道:“没错。”

段誉说道:“全长老没有拆开过那封书信就知道汪老帮主信里说什么,还真是未卜先知啊。”

全冠清脸上一僵,说道:“此事牵连旁人,恕在下难以奉告。须知纸包不住火,任你再隐秘之事,终究会天下知闻。”

段誉本来就是为了胡搅蛮缠,也不跟他继续纠结这个问题,忽然抬手指了指慕容复,说道:“慕容公子是跟全长老一起来的?”

全冠清不知他想做什么,敷衍着点点头。

段誉哈哈一笑道:“我依稀记得刚才全长老说,吐蕃大和尚和契丹人一般是胡虏夷狄,对不对?可是全长老好像并不知道,‘慕容’两个字,就是胡姓,慕容一家是鲜卑族的后裔,你和胡人这样亲近……嗬嗬。”

全冠清前面穿凿附会硬把鸠摩智和乔峰的身世拉扯在一起说事时,在场便有些明事理的人心下有些不虞,这时听这小乞丐打扮的少年三两句话便“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人群中不由得爆发几处笑声。

慕容复抱臂站在一旁,面上笑容不改,心下十分不快。他来掺和丐帮这摊浑水之事,他本就不打算叫段誉知晓,如今段誉非但莫名出现在此地,且还拿他慕容家的族类来说顽话。中原武林中人本就看重这些,所以慕容家一向不提此事,只想将自家并非汉人之事淡化淡化再淡化,哪想到段誉不消三句话便把这事抖个底朝天。

全冠清被段誉几句话撩拨的心下火起,虽然意难平,但也知今日之事重大,索性不再理会段誉。

乔峰低声道:“贤弟,”段誉回头瞧他,乔峰扯出一丝笑容,“你莫要再替为兄说话了。”段誉心有不甘的扫了几眼对面的全冠清,暗道,反正你这反派龙套没什么好下场,以后再慢慢收拾你。

乔峰按住段誉肩膀,向前迈了一大步,将段誉挡在身后,向众人说道:“乔某身世来历,惭愧得紧,我自己未能确知。但既有这许多前辈指证,乔某须当尽力查明真相。这丐帮帮主的职份,自当退位让贤。”说着伸手到右裤脚外侧的一只长袋之中,抽了一条晶莹碧绿的竹仗出来,正是丐帮帮主的信和的打狗棒,双手持了,高高举起,说道:“此棒承汪帮主相授,乔某执掌丐帮,虽无建树,差幸亦无大过。今日退位,那一位英贤愿意肩负此职,请来领受此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