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洵晏笑了起来,颇为关心的望向安亲王,极为亲厚地道:“这小半年里,可见到心动的姑娘了?”
安亲王抬手称否,见洵晏兴趣盎然,那俊秀的眉眼嘴角的笑意似是欣然,转了话头道:“皇兄后宫尚且空虚,臣弟怎好先言娶妻?”
三位长辈霎时没了言语,皇太后目含复杂的看了安亲王一眼,瑾太妃染了急色,瞪着他,夏太妃胆子小,事不关己,从来不敢多参与,便只作不知的笑笑。洵晏轻笑一声:“难为十四弟身在山水间都不忘为朕操心。”
安亲王仿佛没有听出她话中之话,起身恭谨道:“皇兄家事,本不该过问,但天子不畅则社稷不兴。臣弟斗胆,请皇兄正中宫之位,以安民心。”
洵晏仍是淡淡的笑意,声音里听不出喜怒:“那照你看,哪位配得上做朕的妻子?”偏偏是这瞧不出心虚的态度让安亲王猛然间忐忑不已,他年过加冠,纳妃一事迫在眉睫,只他心中有了人,正妃之位不愿就这么白白的给了旁的只有一两次面缘的女子,便想先寻了法子推过了纳妃,亦是存了试探的心情。小半年的安逸倒叫他忘了眼前这位是大炎朝的皇帝,而非寻常能加以试探之人。
他动了动喉骨,极力自然的回道:“此事需得从长计议,臣弟也只是白着急罢了。”
洵晏却是笑了,站起身,到他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径直往外走去。这不轻不重的三下,却让安亲王感觉犹如万钧巨石,难以承载。
皇太子自第一次去了冷华宫后,之后每月总有一天去看望生母。
过了新年,祭天祭祖,忙忙碌碌的,这月便去的晚了几天。过了年,冬日的料峭一点不少,反而是变本加厉的倒春寒。
冷华宫阴冷潮湿,更是难耐。太子让侍从在门口候着,自己小跑进正室,一路吐纳的气儿都冒成了白烟,几乎要凝成冰霜。
碧琳迎他进屋,掸去他身上的白雪,笑着道:“殿下可好久不来了呢。”泽纾抬眸望了她一眼,那眼中带着点忧虑,口上却是正经的应承着过年的忙碌。
田夕从书中抬眸,放下书册,唇角隐含着笑意,气色的憔悴,让她的笑容显得格外苍白,让太子坐到了她身边的暖榻上。
正文 第五十五章
这一次,泽纾没坐多久就走了,带着些仓惶和难耐。他欲言又止多次,连碧琳都看出来了。
在门前送别了泽纾,碧琳道:“殿下似乎有事不知如何开口呢。”田夕转过身缓缓往里走,这天气太冷了,她想快回屋里。碧琳跟在她身后,颇不甘心的问:“为何不问问殿下呢?”
冷华宫空阔的很,几乎顶得上朝纯宫的大小了,听说是开国初太祖的一名宠妃的住处,宠妃后来触怒龙颜,为太祖厌恶,冷华宫便成了她的冷宫。想来冷华宫初时也该是辉煌熠熠,珠玉锦绣环绕,人来人往的得宠盛象,到了如今徒留一宫冷寂空寒。到了太宗时,太宗圣母淳扬皇太后不喜那宠妃得宠时代目中无人,便让她连个姓氏都不曾留下,冷华宫更成了不祥之地。
田夕停住脚步,往西北处望去,恰能看到甘露殿在阳光下散出金光的琉璃檐角,不知她现在在做什么,是在批阅奏折,还是与大臣议事,是不是又忘了用膳?若她身旁有个能说得上话的人,也是好的罢。
“他开不了口,必是难言之事,我又何苦难为他。我也做不了什么,知道了也没用。”泽纾是个孝顺的孩子,应当是碍着母亲的心绪才没说的。碧琳似是不解,问:“那便不会挂怀么?”
“如何能不挂怀?”她没有一日停止过挂怀,那更是煎熬的猜测,外头是出了什么事,让连身为太子的泽纾都如此难以启齿,是晏病了么?还是皇太后的身子有恙,又或者是……她终于有了别人?若真如此,她的心该如何自处?
其实,并不是她说的那样冠冕堂皇,她不问只因为她害怕听到不想听到的。她宁愿就这样猜着熬着,也不想把现实□裸的戳到眼前。
女子,总有一颗灵透的心。
今日日头好,那一束光照到人间,地上的白雪有了消融之势。落雪不冷消雪冷。这寒意浸入肌理,田夕忍不住咳了两声。碧琳担忧道:“这一入冬小姐便常咳嗽,气色看起来也不好,真该跟殿下说一说,寻个太医来瞧瞧。这样下去可怎么好。”
田夕连连摆手,以手绢捂着嘴,等好不容易平息下来,才出声道:“不必了,等开春就好了。”眼神中充满了眷恋与弄清,一瞬不瞬的望着甘露殿的一角。这是她的目光唯一能触到洵晏的地方。
景宣四年的春日来的格外晚些,等御花园里花团锦簇春风拂柳之时,瞧瞧日子几乎要到夏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