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纯宫是历代皇后的宫殿,空置了近五十年,终于是有了新主。

朝纯宫内琼楼玉宇,碧瓦朱檐,气度雍容,处处都符合中宫之主的高贵。虽过去无人居住,然洒扫的内监宫女是一刻也不敢偷闲的,宫殿内一尘不染,如处新居。

朝纯宫正殿名曰朝纯殿,乃是六宫拜见请安之处,洵晏后宫空虚只一人,便也少了接受每日晨昏定省这一条,只需每日向庄懿皇太后请安便可。东侧殿是皇后寝宫,西侧殿乃是皇上临幸留寝之所。

新帝即位,开辟新元。后宫前朝都是一派和乐,暗中争斗却是不断,皇帝位居九天,冷眼旁观。

清晨。朝纯宫中。

“皇上,该起了。”田夕轻轻的在洵晏耳边轻唤,登基已有两个月,洵晏每日皆宿在朝纯宫,也幸而她后宫只田夕一个,倒还省了前朝非议她独宠一人。洵晏缓缓睁开眼,眼中迷蒙不清,含含糊糊的问了句:“什么时辰了?”

“卯时二刻了。”田夕温声答道,她已穿了薄薄的外衫,在榻前侍候着。殿中暖炉烧得通红,暖洋洋的,觉不出一丝一毫的冷意。洵晏伸了伸懒腰,慵怠道:“传他们进来。”

不多时,宫女内监们便端着盥洗之物,朝服朝靴接连着进来。洵晏下了榻,如往日那般撑开双臂,由田夕为她穿戴。她头戴乌纱翼善冠,冠上加二龙戏珠,以金制冠,正前镶红宝石,服十二团龙盘领衮服,腰间围玉带。整个人更添至高无上的矜贵,眉宇间更是无人匹敌的倨傲,仿佛整片江山都匍匐在她脚下,任她指点。

穿戴完毕,小德子上前听候吩咐,躬身上询道:“皇上早膳是在皇后娘娘宫中还是回甘露殿?”洵晏想了想,看向田夕道:“前几日忙得厉害,我已多日未向母后请安了,不若,你陪我同去?”田夕柔柔一福道:“自然是好的。只是要请陛下等臣妾更衣成妆。”洵晏笑一笑道:“我等你。”说着转头对小德子:“先去宁寿宫传话,便说朕与皇后不时便到。”

小德子应了去办。

二人往宁寿宫去,太后知道洵晏过来,早让人备下了她喜爱的吃食,三人其乐融融,一顿早膳用的极为宁和。过了早膳,田夕留着陪皇太后说说话,洵晏便去前头早朝了。

新皇即位不久,国事正当繁忙。那一整个早晨,几个大臣都吵吵嚷嚷的说着淝河水患尚未治理完善,四爷便被召回京幽禁府上,当此时该派何人前去督理。

洵晏半倚在龙椅上,狭长幽冷的眼眸扫过殿上,停在老九身上,似笑非笑道:“九皇弟与四皇兄素来要好,想必更能得心应手,也能尽早完成四皇兄留下的差事。就替朕去一趟吧。”

老九手持白玉圭,手背青筋暴起,咬牙上前跪下领旨道:“臣弟遵旨。”

“事态紧急,不宜拖延,九皇弟明日起早就去吧。”洵晏淡淡的追加了句,老九暗暗捏紧了拳头,再次叩首:“臣弟遵旨。”

胜者为王败者寇,这是古来不变的定律。这两个月来,洵晏一步步架空老八老九手中权力,老八虽有抵抗,在君权面前,只能伏首。

淝河的事论毕了,礼部尚书犹豫了片刻,上前奏道:“启奏圣上,按祖制,陛下即位应当大选一次,以充实后宫。”

洵晏轻轻“哦”了一声,继而便不再言语,面上不见怒意亦无喜色,众臣面面相觑,不知皇上这是何意。若说这年轻的圣上是痴心的主,只怕没几个人信的,那过往的风流韵事京城里人人皆知,若是皇上真有意大选,却也为难,未必人人愿意将女儿送进宫中与一名女子颠鸾倒凤。礼部尚书只得硬着头皮又问了句:“皇上的意思是?”

太兴殿上承重檐庑殿顶,下座三层汉白玉台阶,独立于皇宫正中最高处,殿内金砖铺地,共七十二根大柱承载。洵晏面南坐于九龙金漆宝座之上,宝座上雕贴金龙云图,前有四对陈设:宝象、甪端、仙鹤与香亭。象征吉祥长寿、江山永固。殿外下着纷纷鹅毛大雪,洵晏目极远视,透过气势恢宏的前殿,可见飘雪纷飞后重重密云漫漫。大臣们垂首而立,皆不知皇上是何心意,礼部尚书更是心有惴惴,额上不知何时已沁出细密的冷汗。不知过了多久,洵晏收回目光,淡淡道:“朕与皇后伉俪情深,大选之事勿要再提。”说罢,望向殿中众臣的神情,诸人神色迥异,舒了口气的有,面露憾色的亦有,千万种神色都在顷刻间按下,拱手称诺。洵晏不动声色的看着,片刻后道:“退朝。”

众臣跪送圣驾,出了太兴殿,往外又走了几步,方回悟过来,皇上最后那一眼的深意,看来今后,大选之事是再提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