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梅雨季。
梅实迎时雨,苍茫值晚春。
洵晏站在池边雨榭内,看茫茫细雨中的花园,迷蒙如画,迸生出几分江南烟雨中的草木葱茏,清奇瑰丽,杏花春雨间千里莺啼绿映红的水彩泼墨。
情致幽静,花园风采怡人,本该心旷神怡。洵晏抽出那管钟爱的紫玉箫,放到唇边,静下心神,一曲《采桑子》颖颖吹来。
亭前春逐红英尽,舞态徘徊。细雨霏微,不放双眉时赞开。绿窗冷静芳音断,香印成灰。可奈情怀,欲睡朦胧入梦来。
庭前落花飞舞,霏微细雨打湿了落花,送走了春光,她心里因为田夕而心思成灰,又因朝中不顺而烦闷郁躁。
此词以物状人,人心纷乱,香印成灰,实则是心灰意懒,无可奈何。洵晏吹来,虽则无奈,却非无可奈何,那心底隐隐的不甘与雄心壮志让幽咽的箫声多了清丽之色。
一曲尽了。身后传来那熟悉的温柔嗓音:“你有烦心之事?”洵晏一怔,随即将玉箫别到腰间,转过身来,不答反问:“你怎么在这?”
田夕见她站在廊边,双肩被细雨打湿了一片,她刚欲上前为她拭去水滴,洵晏下意识的就后退了一步,警惕地看着她。田夕的心被她防备的眼神重重刺了一下,半抬高的手落寞的放下,低低的笑一笑,回她之前的话:“我方才在横省亭听雨,听到你的箫声,所以过来看一看。”你的箫声幽婉带愁,我担心你,才忍不住过来看看。田夕咽下后半句,殷切的看着洵晏,她们已有多日不见,上一次见面是在洵晏的生辰宴上,她作为王妃陪在她身边应酬宾客,之后她连她精心备下的生辰礼都不曾看过一眼,就匆匆回了衍熹居。
“嗯。”洵晏淡淡的应了一句,本想抬步就走,可外头的濛濛细雨突然瓢泼而下,雨势哗哗如注,挡着人,迈不出步子。田夕见她皱眉看着这茫茫覆雨,知道她这是不愿和她在同个地方多呆一刻,心中抽痛,却只能装得不在意的笑着,以免让她更加厌烦:“雨大,不如歇歇再走。”
也只能如此,幸好雨榭里早备了酒菜,不至于太过无聊,洵晏回身往里走去,却见田夕撑起油伞就要走进千丝万缕织就的雨帘里,不由抬声问:“你要去哪?”田夕一手执伞,茫然转头看她,眼中皆是不解之色,洵晏心底越加烦躁,脱口高声道:“过来。”
田夕把伞放置地上,缓缓走到她身前三步之遥处,不敢再走近。
“这么大的雨,你想要去哪?”洵晏不满的恶声问她。田夕满心委屈,低声道:“你不想见我,我自然是走远些。”洵晏冷笑:“既然知道,那你先前又何必过来?”即便明知是这样,当听她真的说出来,又是另一番痛楚,田夕答不上话,抿唇不语,深垂臻首,不想让她看到她面上的痛苦,偏生洵晏伸手按着她的下颔,迫她抬起头来。
“不敢看我了?你做这些委屈给谁看?”洵晏讥诮的看着她,见她脸上眼中的痛苦之意是那样真,心下不由一片彷徨,而伤害深爱之人更是让她自己痛到难忍。田夕转开头,她的确不敢看她,她怕看到的是讽刺,是报复,她无法承受洵晏这样的痛恨。洵晏在刻意的折辱她,她却只能生受。
见她撇开头,洵晏只以为是被她说中了心事,她心虚了,心中一下子翻起怒气,一把拉过她,对着那诱人的薄唇狠狠的吻了下去。田夕只觉天旋地转,然后被拉近了一个熟悉的怀抱中,温软的嘴唇覆上了自己的。她并不温柔,带着发泄蹂躏撕咬着,田夕隐忍着唇上的痛意,一滴泪水从眼角滑落。
“你是我的王妃,心里还想记着谁?田夕,我忍了很久了,别逼我做出伤害她的事来让你恨我。”洵晏松开她,冷声说道,田夕的嘴唇被咬破,渗出丝丝的鲜血,眼角泪意盈盈,显得格外狼狈,听了她的话,忙上前拉住她的袖子,急声道:“我没有再想别人,真的没有。”
“是担心我真的伤害她吧?”洵晏冷笑,眼中透出怀疑的凌然。田夕哀求的摇头:“不是。”见她犹自不信,破裂的嘴唇有鲜血的腥味,田夕举起食指与中指并拢,起誓道:“若我之言有一句谎话,甘愿孤独至死,不得轮回。”她柔弱的声音里自有一股坚定不移,毫不回避的望向洵晏。
洵晏心念一动,抬手抚上她的嫩滑温软的脸庞,眼睑沉下说:“我信你,然,只要她还在,我便不得安心。”田夕的眼中果然如她预料一般闪过了慌乱。乐淑是她心中的一根刺,田夕是唯一的解药,也是唯一能让她这样痛的人。洵晏失望的撇开眼,手从她脸侧滑下,不想下一刻便被一只带着些凉意的小手覆上,田夕覆上她的手重新贴紧自己的脸庞,柔情诚意说:“让我用一生证明对你的心意。年华漫漫,岁月葱茏,你总会相信,我是一心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