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了你很久,”田夕急忙开口,周边许多下人跟着,洵晏不得不停下脚步,听她说下去:“昨晚在书上看到一卷《山渐青》,里面有一句‘长相思,长相思。欲把相思说似谁,浅情人不知。’,琴兴上来,想请王爷玉箫合奏一曲。”她的两颊带着羞涩的绯红,眼眸水润润的发出请求与期待的光芒看着洵晏。

长相思,长相思。若问相思甚了期,此时无限情。

洵晏深深的看着她,她从前也是这样,脸含娇俏的唤她夫君,那颗无比残忍的七窍玲珑心里想的却不是她,是远在宋城的另一个女子。她爱她,到梦中都是唤她的名字;她爱她,怕忘了她,连儿子的名字都像是在一声声的唤着淑儿,诉说相思;她爱她,每到雨季,她小腹上的伤疤作痛,她就能想到自己从前是如何不要性命的去护着另一个女子;她爱她,却来对她说长相思,想与她琴箫和鸣,何其讽刺?痛何其哉!

洵晏转开头,淡淡道:“我过会还有事,不能相陪了。”她说得冷淡,田夕分明从她眼中看出厌恶,看出冷泠,心口抽搐的痛起来,眼中几乎要落下泪来,却碍于是在她面前,将泪水拼命吞回肚中。

此时即便她泪流满面,晏也只会以为她是在逢场作戏,在博取她的同情,她心里必定是恶心不已的。或许那日在门外听到她与碧琳的话起,晏对她就没了一丝一毫的怜惜。

田夕垂眸苦笑:“为何,你不信我?”即便我初时心里没有你,但我自问,从嫁给你起,就没对你说过一句谎话,为何你却不信我了。

洵晏露出不耐烦的神色,眉宇高高拢起,正要走开,烟绰从西侧盈盈走来。她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笑意明艳的向她们福了福,请安道:“王爷吉祥,王妃吉祥。”

洵晏不说一字,随便的抬了抬手,脸上已是按捺不住的烦躁。

烟绰小心翼翼的看了洵晏一眼,又忙低下头,只以为是自己来了,搅扰了王爷王妃的雅兴,让她不高兴了。田夕见洵晏根本不欲说话,自己心中再难熬,也得先压下,温言问:“你有何事?”

烟绰忙答:“奴婢在藏书阁备了些酒菜,想答谢王爷为家父洗刷冤枉。”田夕不明所以的看向洵晏,却见洵晏的视线锁在烟绰身上,眼中透着深思,霎时间,一股惊慌害怕陡然而生。

“你父亲为官清廉,勤政爱民,却遭人诬陷落魄致死,本王深感遗憾,已上奏父皇追谥哀荣。”洵晏想了一圈,终于想起烟绰口中的父亲是谁。此次追查杨然贪污上贿的案子,迁出的二十七名官吏中便有诬陷她父亲的成州刺史,也顺带迁出了她父亲的案子,还了清白。

毕竟是清官之女,洵晏口中带了些安抚,余光中见田夕眼中闪过惶然无措,心中冷笑,转头对烟绰道:“你先头带路吧。”烟绰乍听之下,神情间满是惊喜,都忘了给田夕行礼告退,直往藏书阁方向引路。洵晏随后跟上,走过田夕身前,她翠竹色的蟒袍衣角轻划过田夕的襦裙上衣,衣角上是银丝绣上的回云吉祥纹,针脚密密,衣角尖尖硬硬,襦裙上衣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印子,不多时,消失不见。

田夕痴痴的看着她的背影走远,直至消失在一丛郁郁葱葱的凤尾竹后。

藏书阁前的小花厅中果真摆了席酒菜,菜色多样,菜式精细,想是准备的极为精心的,配着周边清雅的环境,大有几多情致在其中。洵晏昨儿起就不曾吃过什么,又饮了许多酒,此时腹中空空如也,面对这满桌佳肴,却怎么也提不起胃口,心里头不快活,旁的什么都入不到眼里。

烟绰见她脸色似乎不是很好,小心的问:“不合王爷胃口么?”都是按照她的喜好来的,按理不当不喜欢才是。洵晏摇头:“坐吧。”烟绰在她对面坐下,见她动筷,方起身为她布菜。

“是王妃惹王爷不高兴了?”等布完菜重新坐下,烟绰细想方才的情景,猜测着低声询问。洵晏遽然生起不满,停箸,冷厉的瞥了她一眼,道:“你不过一个执事,本王与王妃的私事,也是你能过问的?”

清风过竹,带着清冽的香气弥漫在小花厅里。烟绰心内一惊,迅速离席,跪下请罪:“奴婢逾越了。”她自有些自尊,再多微贱的话是断断说不出来的。想着自入府便不见洵晏几次,今日难得坐下来共餐,心中那点小小的期望在慢慢的一点点膨胀,如一只小爪子挠心,蠢蠢欲动。过了今日,还要多久才能等来一个单独相处?烟绰想罢,抬起头,莹然婉声道:“王爷与王妃伉俪情深,我自是不该多嘴的。只是,王爷身份尊贵,王妃一人精力有限,顾不上全部,难免会有疏忽。我对王爷之心堪比白玉明珠,纯净如一,”她目含羞意,脸颊已是红透,却仍强自说下去:“若能得一点福气侍奉王爷左右,即便无名无分,我都愿折去今生来世的一切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