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便被炮竹声惊醒,除夕喜庆的气氛从外边透进来。即便不在王府,那些侍女内监们都尽其所能按照以往的规格来置办,务必要让王爷与王妃过个好年。洵晏听得小德子这般回报,笑道:“难为你们一片心意,都赏。”
小德子乐滋滋的替众人谢了赏,下去一起张罗。
巧裁幡胜试新罗,画彩描金作闹蛾。新春佳节气味愈加浓烈。往年都在宫里过,还要循着条条纲纲的规矩,这倒是第一次过得这般自在。洵晏早早的派人在门口守着,凡有官吏来请安的一律挡回,绝不叫人扰了她绝好的兴致。
除夕过去,春节也如白驹过隙,一晃而过。洵晏的伤势也总算好了大半,能自己到处走动了。这里的生活虽则率性安乐,却终归不是她想要的,洵晏与田夕商量了,决定后日回京,明日便去外祖府上问安。
说定明日上府后,田夕便有些恍然不安,洵晏当她是近乡情怯,便宽声安慰她,还叫小德子多去备些礼物,尽尽小辈的孝道。田夕只是微微一笑,在洵晏眼中,那抹笑意却是平白多了些凄凉。
洵晏一个转身将她压到身下,犹疑的问道:“你怎么了?”田夕转过脸,不敢看她的眼睛,低声的说:“只是想到好久不见外祖,有些紧张。”
洵晏想了想,笑问:“外祖很严厉么?”田夕外祖姓乐,也是宋城的豪门望族,世家里的大家长,难免严厉些,见田夕果真点头,洵晏便拥着她,温柔的说:“放心,本王在,外祖不敢对你严厉了。”
她原是想着明日便要见到那人,也要做个真正的了断,心里就难免的凄凄起来。听洵晏不着边的话,不安的心不知为何稍微舒缓了些。
刚想说话,洵晏的吻就细细碎碎的下来了,她的眉眼,她的鼻尖,她的红唇都被仔细的宠幸。
洵晏一路往下,帷帐里的温度升高,一声声动情的呻、吟从那芙蓉暖帐中溢出。
第二日天亮,或许是昨夜要了她太多次,洵晏起身时,田夕仍未有一点醒来的痕迹。她自己先从被窝里出来,穿上衣衫,坐到镜前梳洗,身后传来一声温情的“纾儿”,又是一声脉脉的“纾儿”,洵晏转身,走到榻前,只见田夕双眸紧合,眉头紧紧的攒到一处,小口微启,又是一声柔柔的“纾儿”,洵晏轻轻地在她耳边道:“该起了,醒醒。”
就这样叫了好多声,田夕终于醒来,眼中茫然迷蒙。洵晏扑哧一声笑出来道:“你睡着了都喊纾儿,就不怕我要吃儿子的醋么?”
田夕闻言,眼中闪过震惊之色,忙低下头去,洵晏见她脸色不好,刚想问是不是身子不爽,便见她抬头婉婉的笑着,说:“若这样也要吃醋,我真不好管你了。”
洵晏笑了起来,轻轻弹了下她的额头道:“快起来,你的纾儿就在门外呢。”田夕咬了咬下唇,转而笑说:“就不是你的么?”
洵晏站直身子,亦笑着回说:“当然也是本王的。只是,倒是第一次听你这样唤他。”
田夕不答,在洵晏转身后终于露出一个涩然的苦笑。
正文 第三十七章
大炎朝君臣之分甚为分明,君为臣纲,即便是亲如外祖,宝亲王携王妃嫁到,也需出府跪迎。
洵晏与田夕从马车上下来,乐府正门外已跪候着一大片人,为首的是外祖乐僐,身后分别是三个舅舅,再往后是表兄弟及旁支里得脸的少年俊才。见她二人到了,齐齐下拜,口呼:“参见宝亲王宝王妃,王爷王妃千岁吉祥。”
洵晏不经意的打量了这一家子,方道:“都是亲眷,要这些生礼做什么?都起来吧。”田夕伸手去搀乐僐,乐僐弓着身子连道不敢,田夕久不见外祖,上次见时,她还是一个七岁的垂髫女童,外祖亦是身子康健硬朗,此番再看,却是白发苍银,步履虚浮,大不如前了。
二人被迎进府里,乐僐一张皱黄的脸上皱纹迭起,显出龙钟老态,田夕落座于洵晏身旁,二人占了主座,其他人按着亲疏远近,在堂下一一坐下,颇为拘谨肃然。
洵晏时常应对这种场景,也不觉有什么,随意的寻着话与几位坐得近的舅舅表亲聊谈,舅舅们颇为诚惶诚恐的答话,倒是几个表兄弟还自在些,多说了会,也能说上几句亲近话。田夕拿了关怀话问乐僐身子好坏,府中诸年可还顺利?她面上维持着端厚沉静,心中却是愈加紧张难安。乐僐看着她,细细的在她脸上逡巡,良久叹道:“你与你的母亲真像。小时还不觉得,大了倒是越发的相像。”
“祖父也常这般说。”田夕想起早逝的母亲,面上带了哀色,乐僐叹着气连连摇头:“也是你母亲命薄。”又欣慰道:“还好,你是个福厚的,她在上面看着,也放心了罢。”洵晏不知他们在说什么,见田夕面有哀戚,便笑说:“怎么这两日总也高兴不起?要不,多留些时日?”田夕摇首嗔道:“臣妾与外祖说些贴心话,王爷只管自己好了,何必总看着?”乐僐见她二人话语亲昵,想必感情也是极为亲厚的,不觉放心起来。早前听闻田夕再嫁,男方却是个女王爷,心里多少也是担忧不甘的,后听说这王爷丝毫不输她其他兄弟,又有出生时的仙家寄言,再如今见她二人伉俪情深,总算没了芥蒂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