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多想说:别管我了,你自己快走。可是她知道即便说了,洵晏也不会听,她是那么坚定那么纯粹的爱着她,即便今次双双殒命,她也必不会丢下她一个人逃走。若是真的说了,反倒侮辱了她一片真心。田夕紧咬着下唇,拼命往前攀走,只求能走得快些,再快些,别再拖累她。

终于,那声响已到了不足五十步之处。

洵晏顺手斩去一道碧青生刺的长藤,迅速对田夕道:“你头也别回的直往东边快走,我会来寻你。”田夕惊骇,她竟是要她先走,仿佛知道她要说什么,洵晏勾起唇角,现出无比平和的笑意道:“你走了,我才能没有后顾之忧。别忘了,泽纾在京城等他的母妃回去。”

泪水不停从眼角滑落,田夕紧紧盯着,像要把她刻进心里,点头哽咽说:“你要记着,我和泽纾都在等你。”言毕,再不耽搁,直往前走去,果真,头也没有回。

洵晏看着她走的远了,方回身,三个黑衣人前后急赶已到眼前,他们衣衫漆黑,脸上亦蒙了黑布遮去容颜,见她竟是提剑等在这里,眼中闪过惊榷,旋即目露冷光。

洵晏举剑相对,软剑通体泛着浸人的寒光,剑中王尊的霸气融合洵晏破釜沉舟的威势。

刀剑相撞,虎口震得发麻,小小的窄道中,刀光剑影,血腥气弥漫开在清新甜润的空气里。洵晏心中只有田夕走前的一句:我和泽纾都在等你。

田夕不知道自己走出了多远,当看到一处洞穴,挡住了东去的路,方停下,回身看去只有一片黑乎乎的树木,夹杂出怪异恐怖的形状,仿似要将一切事物吞噬其中。而来时的路已经辨认不清。

洵晏就在那里。

无尽的悲悯将她裹住,如这四周的冬雪,冷入心骨。如果洵晏有什么不测,她该如何?从此再没有人为她温柔的揉熨腹上的疤痕,再没有人把她拥入怀中,视若珍宝,再没有人会在这样危急的时候不离不弃,把生机留给她。

新婚那日的一生一世尚在耳边,那夜湖畔的生死相随如在眼前。

田夕顺着自己来时的路,急切的走,生怕晚了一刻便是终生的悔恨。这条路,这么长,长得仿佛走上一辈子也走不完,田夕抛去所有杂念,脑海里只剩一句生死相随,没了命的走,跌倒了都察觉不到痛。

终于,她看到眼前十步之遥的地上躺了一个白色的身影,那件貂皮小褂是她清晨亲手为她穿上,而旁边的那柄软剑上还有残留的血迹,渗入雪中,如前年冬日一起去看的红梅一般,红得刺人眼球。

“晏!”田夕飞快的奔到她身边,洵晏虚弱的抬起身子,见是她,惨白的脸上生出一个绝美的笑容:“我,走不动了,想,歇一歇,再去,寻你。”

她身前臂上都染上了血红,叫人心底生寒。田夕连连摇头:“不要紧,我来找你也是一样的。”她解开洵晏的外衣,查看她身上的伤口。一道道血痕浸透雪白的中衣,触目惊心。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血,田夕失了理智,连声道:“怎么办?怎么办?”

“别哭,”洵晏缓缓抬起手,抚上她的脸庞,怜惜的擦去她的泪水,口中吐出的白气几乎要凝结成霜:“他们,没有,没有伤到我的要害。不要怕。”田夕轻轻地触碰她的伤口,指尖顷刻染上粘稠的血迹,她口中哽咽不清的说着是,手中小心的合上她的外衣,把她抱到怀里。冰雪寒冷,人的体温暖得让人心软。洵晏笑着,幸而选了这条小道,她才得以一个一个的与他们周旋,更幸而她手中那把削铁如泥的宝剑,她才能留住这条命。身上的伤口虽然多,血流得吓人,疼入心肺,可至少活下来了。

田夕努力将她抱起:“不能这样,我要带你出去,小德子下山去寻救兵,此时必定再找我们了。”这样下去,她必是要失血而亡。再见到那些黑衣人,洵晏就遣了小德子走一条小路,直奔山下,以防不测。

洵晏艰难的站立,全身的力量都靠到她身上,口中急促的喘着气。

田夕扶着她,虽则都是女子,洵晏身轻但对田夕而言也是勉强。她咬着牙,看着路,一步一步往外挪着步子移走。

洵晏的眼皮越来越重,越来越疲惫,只想闭了眼睡过去,身上有什么东西在流逝,意识越来越朦胧。

田夕用尽了气力,扶住她,二人走的极慢,却也走了不少的距离,顶上有一处缺口,月光如水,透射而入。

“晏,不要睡,很快就有大夫了。”田夕一遍遍的说,她怕洵晏这一闭眼,就再无醒来之日。

不知走了多久,隐约能见到火焰的光芒,还有一声声焦急的喊声,是小德子!田夕眼眸倏然亮了起来,对洵晏道:“他们来了!”洵晏极力睁着双眼,勉强逞强着道:“这下,你可放心了。”言罢,便晕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