洵晏立时跪下,沉默不言,贤妃退后几步,跪到她身边,啜泣道:“皇上忘了晏儿新生那日大喜过望之下诏令天下同庆的陶然喜悦,臣妾却永世不忘初为人母的怡然欢欣。晏儿是臣妾看着一点一点长大的,臣妾决不信她如陛下所言,是那歹毒之人。”说起她出生之时,皇帝面上闪过一丝动容,很快淹没在愤然之中。洵晏脸上露出委屈的神色,低声道:“那日殿上,父皇生气,臣儿不敢顶嘴,叫父皇更生气,但,即便父皇再将我关进宗正寺,臣儿依旧是那句话,臣儿没有做过。”
杨庆林这时在边上状似无心的小声说了句:“说来也巧了,端亲王府那二人皇上还没发落,就自尽了。当真是惧得紧了,也不怕皇上龙颜不悦,加罪到族人身上。”皇帝闻言一怔,冷冷的睨向杨庆林,杨庆林忙低头紧闭了嘴。贤妃泪珠簌簌落下,小心抬头看了皇帝一眼,敛眉死心道:“如今皇上认定了晏儿是谋害兄长的小人,不若也撸了她的亲王爵位,让她去陪着洵阳在锁银台,也好相互有个照应。省得下次。。。”说到此处,是哽咽的再说不出话。
“说的什么混账话!朕不过小惩大诫,罚了她几日,你就要叫她去那荒凉之地?”皇帝上前扶起她:“本就得了不易好的痹症,还动不动就跪着,当真是年纪大了就不懂顾惜身子了。”又淡淡扫了洵晏一眼道:“你也起来吧。”
洵晏垂手站在一边,恭谨侍立,不时担忧的望向贤妃。皇帝少不得安慰她几句,又遣了杨庆林去太医院,指院首李太医来给洵晏好好症症,洵晏自然是推辞了,越是推辞,皇帝越是怀疑,便道:“既然如此,就让李芦竹去你府里候诊几日,省得贤妃挂忧。”
贤妃已是如常的端庄模样,嗔道:“臣妾关心自己孩儿倒是让皇上腻烦了。”皇帝笑着摇头:“你啊,年轻时倒不见这般淘气精怪。”贤妃倏时红了脸,望着皇帝温柔的浅笑。
出了甘露殿,洵晏见四下无人,拱手笑道:“臣儿谢母妃为孩儿苦心孤诣。”贤妃叹道:“你父皇是严厉,在你面前却多是仁慈的。重罚你也是真的失望透了。你昨日遣人来告知我今日来请安,就知道你打了什么算盘。”
洵晏笑,撒娇道:“多谢母妃纵着臣儿。”她心知这件事缓不得,在皇帝心中留下猜忌,迟早是要让有心人拿捏着再出风波。
贤妃点了点她的鼻尖,无奈道:“幸好夕儿是个有耐心的乖孩子,否则,看谁能受得了你这多变胡来的性子。”洵晏露出幸福的笑容:“当然只有她。若是别人,臣儿也是不依的。”
“见你这样,母妃也放心了。只是,”贤妃不解道:“杨公公那一句分明就是为你说话,难道你。。。”洵晏见她脸色惊疑不定,忙道:“臣儿再大的胆子也不敢打父皇身边人的主意。他跟了父皇多年,伶俐着呢,自然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
贤妃似乎是松了口气,目光在她脸上逡巡片刻,点头道:“也是。此下,皇上虽然没有赦了你罪,但亲口指派了李太医到你府上,也够了。以后,万事皆要小心,”贤妃说着不觉又红了眼眶:“母妃可以为你说话一次,却不能次次都护着你。同样,皇上能顾念一次父女之情,却未必回回都肯宽宥。”罪与不罪,信或不信,都在天子的一念之间,他说你做了,你就是做了,他说没有,即便你做了,也是无罪的。这次皇帝虽有怀疑,到底念及与贤妃的多年情分,对洵晏的疼爱之心和案子里的疑点尽数打消了。
下次未必有这好运。
她前世母亲早亡,却有打心眼儿里疼她的父亲和哥哥,她也因此未曾真的想念过那给了她生命的女子。到了这里,贤妃真心真意的舐犊之情叫她不由自主的付出反哺之爱,也许这就是所谓的血脉相承,即便她只是异世一缕幽魂。
消息传播最快的地方除了后宫就是朝堂,原本以为宝亲王就此失宠的人,听说了前一天的事,见到洵晏都纷拥围上,殷勤的问候安好。洵晏不露声色,个个的受了。若说起演戏,宫里的人人都是个中能手,戏演得多了,面具戴得久了,哪日想要跑偏儿都难。
八皇子、九皇子、十二皇子正过来,见到洵晏笑着请安:“七哥万福。”洵晏微微一抬手,笑道:“十二弟久不去毓秀宫了,昨日母妃还念起你。”十二皇子脸色恭顺,稍微后退了小步道:“这几日礼部事多,臣弟虽蠢笨,也少不得多帮衬一二。”八皇子与九皇子在旁只笑不语,因着十二皇子微寒的出身和那的确比不得别的皇子聪慧的脑袋,二人平日也时有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