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亲王府内,王妃带着府中诸人端跪在庭院中听旨。执礼太监展开圣旨,朗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田国公之嫡长孙女田夕自嫁皇五子,以道饬躬,以和逮下。四德璨其兼备,六仪溢其具有。然有不幸,皇五子薨。今朕之皇七子即墨洵晏年过弱冠,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之配。值田夕贤淑大方、温良敦厚,少而婉顺,长而贤明,行合礼经,言应图史。承戚里之华胄,升□之峻秩,贵而不恃,谦而益光,朕与太后躬闻之甚悦。其才德兼备,足以与皇七子配。朕钦其为七皇子妃,入主宝亲王府正妃,择良辰以完婚。布告中外,咸使闻之,钦此。”
旨意刚念完,田夕的脸上已是一片惨白。
“王妃!”碧琳目瞪口呆的看向瘫软在地的田夕。
“哈哈,肃王妃,啊,不,现今当唤一声宝王妃了。宝王妃大喜!”宣完旨的公公呵呵的笑着拱手祝贺,仿佛是天大的喜事一般,对眼前的二人呆愣惶惑熟视无睹:“奴才这便回宫了,王妃可要好生准备,司天监不日便可有良辰献上。”
公公前脚刚走,后步田国公便到了。
田夕屏退下人,后堂之中只余他二人。田国公看着田夕,喟然叹了声:“夕儿”
田夕眼中无神,面色土黄,冷冷道:“祖父可有话说?”田国公见她如此,心有不忍,却不得不说:“如今,肃王爷薨了,田家自需再寻一靠山以保一家安危。”
田夕只觉心如死灰:“祖父还记得当日应承了夕儿什么?”田国公双目深邃,眼角皱纹如刀深刻,他紧盯田夕道:“不论当日如何说定,如今这是皇上的意思。圣旨已下,已不由你愿或不愿。”
“祖父知道,我不惜命。”田夕淡淡的说,心中那份痛意愈加明显,她几乎无法承受。“那田氏满门呢?”田国公不满,眼神愈加凌厉,见田夕漠不着心,冷道:“如今嫁宝亲王与嫁肃亲王是一个道理。何况,”他花白的胡子微翘,深邃的眼中划过莫名的得意:“再只这一次。”田夕听他说到“是一个道理”,脸上便没了血色,她寒心地看着眼前只将家族荣辱挂怀心上的祖父,当日不得不嫁的痛心无奈与那深深的耻辱之感再次袭来,甚至比先前更绝望心死。田国公冷眼看她无力的挣扎,直到最终只得点头屈从,冷如冰霜的眼眸方慈爱起来,温声劝道:“宝亲王待你素来亲厚不薄,你便好好做你的七王妃,将来田府上下荣辱皆系于你一身。”。
因她父母早亡,他这做祖父的便又若无其事的嘱她必要贤良恭顺,今后一心只能念着宝亲王尔尔历行之词。田夕心已不在,想到往日与洵晏相处,悠然叹道:“为何偏是她。”
田国公闻言,哂然一笑:“是她,你不是更该欢喜?”
田夕美眸幽深,不再答话。
司天监在皇帝的授意下,监正与几位监副连夜观星推演,整宿未眠寻了个好日子出来,十五日后的四月十九日,正是前后几个月内最最吉祥的黄道吉日。皇帝拿着写了日子时辰的红色册子,细细看了看,又丢到桌上道:“将这日子送去太后宫中过目。再传旨礼部着办宝亲王大婚的一干事务。”
肃亲王新丧,宝亲王大婚,事儿一件接着一件,件件都是关乎社稷根本的大事。朝臣宗亲尚未理清头绪,皇帝又下旨定了婚期。时日短缺,礼部之人个个都忙得脚不沾地。按祖制,皇嫂下嫁皇弟也非不可,本朝穆宗皇帝将皇兄德亲王之妃纳入后宫便是先例。但肃亲王刚死不过一月,尸骨未寒,此一件倒是叫人诟病。
御史之责上谏天子不正言行,下指臣子无方之举。宝亲王这婚事关乎皇家声誉,肃正台的几位御史大人联名写了折子,一齐前往甘露殿,上陈君王。皇帝今日起了棋兴,让人宣了贤妃娘娘到甘露殿,欲手谈数局,便叫杨庆林在殿外伺候。
杨庆林见了几位大人,相互拱手见了礼,肃正台之首陈大人便道:“杨公公可否替我等通传一声?”杨庆林见他们手中奏折,想来这几日也无其他大事要劳烦肃正台的几位一齐过来,便试探着问道:“各位大人此番是为了七爷的婚事?”
陈大人见他猜到了,且似有话说,便问:“杨公公可是有所提点?”杨庆林忙称不敢,又四下张望了一番,身子向前微微倾了倾,小声道:“若真是此事,奴才倒是有句话说。七爷的亲事是皇上和太后商量了的。且圣旨已经下了。各位大人若在此时劝皇上收回成命,怕是要触怒天颜。”
“这……”几位大人面面相觑,杨公公说的不无道理,圣旨下了怎能更改?陈大人摇头道:“即便如此,我等作为言官,君王有不当之行,仍是要上谏的。”杨庆林见他执着于此,叹了口气,道:“皇上正和贤妃娘娘下棋。几位大人怕是要多等上一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