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皇子得了话,便带了内侍先走了。洵晏立于雪地之中,见他缓缓而去,背影俊逸,月白色外袍在月光下更是出尘扬逸,真真是个俊雅脱俗的人儿,心内赞叹一声,又不自觉的摇了摇头。
“王爷,咱们是回府,还是就在宫里住下?”小德子见十四爷走远了,便上前请示道。
洵晏收回目光,问道:“五嫂走了么?”
“肃王妃刚走,想是才走到了武崇殿外。”小德子估摸了下,答道。武崇殿离太池殿甚近,只隔了条鹅卵石细道,如此来看,倒是真的还未走远。洵晏寻思着她一个人,偏她的性子不爱多带几个下人,现下又是三更天了,只怕她路上不安,便追了过去。
刚走到武崇殿外,便见田夕带着碧琳在那站着,朝着这边张望,似是在候着谁。洵晏微微一怔,快步上去,在她面前打了个千,方问:“五嫂可是在等人?”
田夕见她来了,眉眼便静了下来,笑道:“可不是在等你。”洵晏不解,想了一圈都忆不起是何事让五嫂在此等她,便疑惑着问:“何事等我?”
田夕低头看向她的腿,却只见到那玄色的衣襟下摆融入于夜色之中,除此再无其他,便抬头望向她的眼眸道:“白日便想问了,只是没有机会。我瞧见你站立之时左腿似是无力,时有摇颤,可是受了伤了?”
三更的夜色,团圆佳节的时节,本也该圆满的月亮,只徒留细细弯弯的如钩一道,悬挂在武崇殿的上方,那一道的光亮照在田夕脸上,她的眉目,她的薄唇,她小小巧巧的鼻尖,皆美如雨后初霁的芙蓉,在洵晏眼中染上了一层清纯典雅的光彩。日日思而不得的佳人就在眼前,洵晏的心却莫名的沉静下来,在心底凝成柔柔软软的一片,只想爱护她,守着她。别的心思在此刻都被远远的隔出脑海。
洵晏低头抿唇笑了笑道:“不过小伤,不碍事的。”
前几日狩猎时,不慎被一只大白熊伤到了腿,幸而亲卫即在身旁,不至于伤的太重,只是沿路颠簸,伤口还是疼着。她掩饰的极好,父皇母妃皆不曾察觉,偏偏是坐得更远的五嫂留心了。心中不可谓不感动。
田夕不满的摇头,坚决道:“即便是小伤,也要好好上药,若是留下一点半点的后遗之症,到时有你难受的,”见她只是笑着,却不应答也不言语,心觉奇异,无奈道:“你也该有个王妃了,好照料你这不安分的性子。”
洵晏红了脸,视线瞟向别处,嗫嚅着道:“五嫂说什么呢。”这害臊的小模样当真是不易见到,田夕掩嘴笑了笑道:“瞧这样子,可是有了喜欢的?给五嫂说说,也好替你参谋一二。”纵是这夜色之下,洵晏那红得快要发紫的脸色还是大大取悦了田夕,见她神色不自然,快要恼了,忙说:“快回府吧,记着要好好上药。这些天,也别到处走了,在家安分几日。”
洵晏见她恰是时候的转了话头,快要蹦出胸口的那颗心稍稍的缓了下来,又实在是恼她不明她的心意,还想着给她物色其他人,顿时失落不已。也不应她的话,叫小德子从过路的几个小太监那又取了一盏照路的灯笼,说道:“我先送你回府。”
“可你的。。。”田夕仍是不放心,洵晏不耐的打断道:“这么多天都过来了,还差这一时半会的么?送你回了府,我自然会好好上药。”
田夕知她是个性倔的,她不愿做的事,说什么也没用,想到府中王爷习武也有不少好药,等会亲自督着她上了药,也比放她自己回去瞎对付一通要放心得多,就答应了。
一行几人,便往宫外走去。到了宫外,宝亲王府的马车已经候着了,肃亲王府的软轿已叫田夕派去送小王爷先行回府,现下还未回来。
洵晏便安排了她乘自己的马车,又让侍卫匀了匹马出来自己骑着。田夕坐在马车里,车厢内点了安息香,让人神思舒适,香料点的不多,不使人觉得困倦。马车内布置简单,只一张小小的矮桌,一壶茶水,边上又放置了几个靠垫,还有软枕小毯,但物件却件件都是上好的,单那矮桌便是千年沉香木所制,万金难求。田夕挂念她的腿伤,想叫她一道乘坐,却恍然想到她在殿上时那道深沉含情的目光。
现在回想起来,那短短的一瞬里,她的眼神却是十分缠绵。
正文 第十二章
翌日,刚用过午膳,十四皇子便来了王府,两人在书房内谈了一下午。这些时日,老四把他的人一个一个的安插入朝堂,几个重要的空缺他占了十之六七。
“听说二哥气得在府里发作了好大一通。”十四皇子斜靠在椅上,唇角稍稍上挑,眼神略有不屑,对于二皇子那鲁莽急躁的性子,他向来是没什么好感。洵晏了然的笑着:“二哥惯来喜欢和四哥争,偏生又争不过。也难怪他生气。”她说完,起身从书架上取了一册书,递给十四皇子说道:“你既来了,也不必我特意遣人给你送去。”十四皇子只瞧了一眼,眼中便含了喜色,上前接过,俊秀的脸上扬起笑意,望着洵晏道:“多谢七哥,就知道七哥挂念我。”说完便低头爱不释手的小心翻开诗册,这本诗册乃是李延亲笔所书,世上只此一本,是为孤本,他鉴赏了许久,喃喃赞道:“果真是李延的真迹,结体方正茂密,笔画横轻竖重,骨力遒劲而气概凛然,一撇一捺又见洒脱不羁。”眼眸透亮的望向洵晏,颇为孩子气的笑道:“这么好的东西,七哥当真赠与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