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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承宴从中原带来的外衫丢的丢、破的破,仅剩的那件还被赛赫敕纳割成了碎布。

无奈,他只能穿着里衣,在周围的衣箱里翻出件长毡袍穿套上。对镜一照,倒有几分像戎狄人。

只可惜,他下巴上有个齿痕,喉结和颈项上深红、紫红一片,形容惨烈狼狈,根本没个戎狄勇士的样儿。

——小鬼。

顾承宴摸摸喉结上两个交叠的红印:挑这种显眼的位置下口,还新伤叠着旧创,臭小狼还真是不打算让他见人了。

好在散下的长发能遮住后颈和肩膀,顾承宴想了想,又取了条长些的帕子来堆了个假的曲领,终于勉强给自己收拾出个人样。

赛赫敕纳不在帐内,外面这样热闹,只怕他是作为新狼主被叫去主持什么筵席。

顾承宴环顾周围,本想叫个人来问,开口才发现嗓子哑了,只能发出嘶嘶气声。

吸吸鼻子,他挪步走到中间灶膛找水润嗓,却发现灶上温着一只小铁壶。

顾承宴挑挑眉,翻出只碗来倒,清澈透明的、闻着不像酒,反而有股很清爽的花香。

浅抿一口后他登时双眼发亮:甜的,是蜂蜜水。

温温的甜水整好用来润嗓,顾承宴接连灌了两大碗,才感觉整个人活过来了。

外面又嗖嗖放响了礼炮,牛角长号齐鸣后,就是歌舞乐声起——

顾承宴挑帘,挪步出毡帐,远远就看见了金帐前垒堆起来的索罗柱,柱子顶端还扎了五色经幡。

索罗柱是戎狄用来祈福、祭祀的一种神柱,说白了就是松柏枝扎成的一个高大火堆。

里面插|着的松枝、柏枝都是经过仔细挑选的,要用那些枝干笔直、没有太多分杈的。

遇上大庆典或者到燃灯节,各部族都要扎索罗柱、点羊油灯,明亮的灯光、火光彻夜不熄。

远远看着还未燃烧起来的索罗柱,顾承宴发现自己还从未好好看过戎狄这王庭——

草原民族的“皇城”不像中原,有巍峨宫禁、城墙林立,戎狄王庭以金帐为中心,一圈圈呈圆形扩出去。

很像中原皇室秋猎时临时扎在围囿里的行猎帐篷,但又比那金贵复杂、用料更丰。

而且据说王庭这顶金帐跟他们普通的毡帐一样,逢战时,也是可以整个架起来由马车拖着走的。

光这一点,顾承宴就挺欣赏:

居安思危,也难怪中原抗击戎狄侵扰多年,总是没能讨到什么好。

他这儿正想着,金帐前却突然传来一阵辘轳的嘎吱声,伴随异响传来的,还有几个戎狄勇士的大嗓门——

“我不信,我们打赌!他肯定不会喝酒!你瞧他那张脸,简直跟他那个娘一模一样,哪有男人相!”

“草原儿郎哪个不会喝酒?你别提大特勤!要不是他贪恋美色,哪轮得到这小子来即位?”

“行了行了,你们都少说两句,他回来即位还是好的了,瞧他这傻乎乎的样儿,不随便拿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