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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锦的手脱力的滑下去,他想要从床上爬起来,想要保持清醒,可眼皮就像千斤重,在深渊般的绝望中,又一次夺走了他的意识。

1937年11月9日,陆斐和陆安商量之后,决定还是去前线,看看能不能帮忙,最后那点压箱底的钱也给阿锦当船费了,他们不去的话,今天就还是只能吃面馅儿的饺子。

9日晚,在船开到了公海上,可以看见远处晚霞的时候,阿锦睁开了眼,而陆地上,一颗子弹正中陆斐的眉心,他仰面倒下去,在他身边,是还温热的陆安的尸体。

历史上记载的,1937年11月12日,国军撤离,上海彻底沦陷,所以人们只记得11月12日这一天。

可没经历过的人不会知道,在12日来到之前,上海的血,就已经流干了。

王大夫手里依然拿着笔,可那笔,已经很久很久没动过了。

他突然有种冷汗都要流下来的感觉。

既害怕,又紧张,还激动。

隔了十来秒的时间,他才用依然平静的声音问:“我好像还不知道,你演的这个角色,叫什么名字。”

陆成章。

这三个字在心里一闪而过,然而开口之后,说出来的却是:“陆斐,和我同名同姓。”

王大夫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非常缓慢的放下笔。

他一点声音都不想发出来,像是怕惊动到这里的谁。

“温桃死了。”

“陆老爷死了。”

“陆安死了。”

“陈锦死了。”

“陆斐,也死了。”

陆斐抬头看他。

王大夫也看着他,眼神非常的诚恳:“不管是对是错,有没有留下遗憾,他都已经死了,那是他的故事,所有的篇章已经落幕,没有人能再续写出哪怕一个字。你的想法,你的愧疚,都是你的,跟那个陆斐,还有那个陆斐认识的人,都没有半点关系。”

“这个时代,现在,此刻,才是属于你的东西。”

陆斐看了他好久,才开口:“你觉得,这样轻描淡写的两句话,就能让我接受你的说法吗?”

“你会接受的。”

王大夫笑了一下,“因为你没有生病,你只是还处在正常的哀悼时间中,总有一天,你会意识到我说的是对的,而当你能分清你们两个区别的时候,你的哀悼时间就结束了。”